八十九、時空感覺全顛覆，腦力智慧新開發

清道光24年8月大27日辛酉(1844年10月8日)子時

看來下棋下出了「棋癮」就像是吃了鴉片，對高棋、對低棋、對活著的人、對鬼魂都一樣地欲罷不能、嗜棋若渴…

倏忽間，來到一處山上，山高谷深、景色極美、空氣清新、滿山滿谷的老松，高者數仞，青翠蒼勁，在雲霧縹渺朦朧之中，可見好幾處松樹下都有一個棋枰，有兩人下棋，另有幾人圍觀，哦，奇哉，這真是心想事成，想下棋便來到這樣的好所在，遠勝過北京的任何一家弈園棋社…

一個長得朱唇皓齒的可愛小僮跑近前來，扯著卓鶴翎的衣袖，道：

「王爺，你來慢了，仙翁正等著你呢，快隨我來…」

哦，誰正等著我，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哩，便隨僮子飄到山巔的一處涼亭，涼亭裡已經坐著一個白眉老翁，頭大光禿、笑臉可掬，左手扶著一根龍頭枴杖，任誰見了都覺滿心歡喜，白眉老翁問道：

「你就是卓鶴翎嗎?」

還未回答，那僮子搶著道：

「他是王爺、是新夏國的老王爺、也是新夏國的代王爺…」

「他是卓鶴翎，也是跖跋鶴翎，也叫李孚德，也是跖跋孚德，也是嵬名孚德…」

咦，怎的這位僮子把我介紹得連我都被弄糊塗了，他把兩個人搞成一個人，那我到底是誰?

老翁微笑道：

「這些都是名相，也都是假相，重要的是你這一個人，呵，呵，老仙翁就叫你鶴翎好了，你在人間已經遊歷三十餘年，看遍也嘗過人間富貴貧賤、喜怒苦樂、起落無常的滋味了，覺得如何呀?」

想起前塵往事，心中不由湧起辛酸，對於老翁覺得十分親切，但有不知從何說起之慨，只是應道：

「還好，還好…」

「呵，呵，今天老仙翁特召你來下棋，聽說你腦海中貯存了世間數萬名局的棋譜，卻不太會下棋，這可說不過去，來，來，先擺上十三顆子，咱倆下它個五千盤…」

下它個五千盤? 沒說錯嗎? 那有恁多少時間哪?

一看果然涼亭裡石桌上縱橫十九道刻劃著一個棋盤，旁邊兩個棋罐，哦，打開棋罐拈起棋子，幸好，幸好，我拈得動這裡的棋子，卓鶴翎乖乖的在碁桌上，擺好十三顆座子，兩人迅速的下起棋來…

記得在北京下棋時，自己總覺思路閉塞，是個長考型的棋迷，下一步棋總要慢慢吞吞想個老半天，常把對手氣得不耐煩，有些人以後乾脆就不跟自己下了，還好自己一年也下不到多少棋，也就無所謂了，可只有自己知道，自己是個不可救藥的棋迷、棋痴，那時因為母親還在、必須自我節制，自己又常阮囊羞澀，不敢多到弈園棋社，所以下得不多…

可是在這個松林仙境，居然可以不假思索、落子如飛，很快下了百盤，仙翁允准將座子減為十二，每百盤遞減一顆座子，然後又變成兩百盤減一顆座子、三百盤減一顆子…

三十年人生何曾有過下棋下得如此痛快淋漓、無所顧忌，奇的是，做為一名鬼魂，仍然可以體會到下棋的樂趣，則何需當人? 當人那有當鬼的樂趣?

時間似乎漫長，也似乎短暫，座子終於減到兩顆子，又下了三百盤，老仙翁呵呵笑道：

「可以了，可以了，鶴翎，你該與其他高手下下，磨磨你的棋力、開拓你的棋路，小棋僮，你帶王爺去與大家對局…」

僮子帶著鶴翎到其它松樹下，與其他許多人下棋，當卓鶴翎每與一人下棋，小棋僮都先報名介紹，先先後後有許多聞名的棋手都來與卓鶴翎交手：

「這位是棋待詔顧師言…

「這位是棋待詔王積薪…

「這位是棋待詔賈玄

「這位是黃龍士國手…

「這是徐星友先生…

「這是范西屏先生…

「這是施定庵先生…

還有郭贊、劉仲甫、有王憨、祝不疑、晉士明、王玨、楊中和、孫先、過百齡、劉仲甫、晏天章、嚴德甫、盛大有、周懶予、周東侯、汪漢年、程蘭如、李元兆、梁魏今、李步青、李松石、李汝珍、俞長侯、婁子恩、吳來儀、嚴東波、鍾傲峰、田濤安、關山月、袁逍然、童和衷許多位似有印象或全然未聞其名者…

真是殺得天昏地暗、日夜無光…

下完最後一盤，有人在扯袖，回頭看是那位聰明慧黠的小棋僮，他道：

「王爺，你該走了…

啊，還真捨不得走吔…

「王爺，你已經下了將近萬盤棋了，這已補足你在人間十幾年歲月的局數了，以後有機會再來玩吧…」

啊，這樣已經下了萬盤哪，怎覺得只是過了幾個時辰，天上一日，人間已千年，這不是真的吧? 時空感覺似乎完全混亂了…

心中忽地浮起唐代孟郊詩：

「仙界一日內，人間千歲窮。雙棋未遍局，萬般皆為空。樵客問歸路，斧柯爛從風。唯餘石橋在，獨自凌丹虹。」

哦，是否這位詩人孟郊也曾遊過靈界下過棋? 有著相同的感觸…

那我現在要到何處去?

棋僮道：

「你從那裡來，自然回到那裡去…」

走吧，走吧，總算過足了棋癮，但要到那裡去? 我是從「地下宮城」來的，但好眷戀、好眷戀這種輕飄飄、無拘無束的感覺，沒有肉體也沒有重量，千里萬里之遙可以瞬間來去，完全顛覆了三十幾年歲月的認知，現在真不想馬上回「地下宮城」去，那我想去那裡? 想看誰?

啊，心底深處總有一個紅粉佳人，她的美、她的艷、她的歌、她的舞、她那善解人意、深如海洋的雙眸，不論自己是生是死，都不禁為之魂牽夢繞、懷念不捨的紅艷無雙，我最關心的還是無雙呀! 哦， 何只是關心，那是一種很深的愛戀，想不到身為鬼魂，仍然深愛著伊人哪…

心念微動，便已到了一處山谷邊，那裡紮著六個蒙古包，六名士兵負責守衛，其他人都已入睡…

一動念即即到了一個蒙古包前，這個蒙古包內有幾位女子，一個是無雙、一個是白蝶，另三個是女侍，不捨的望著無雙，哦，即使是睡覺，那睡姿還是如此美，美女永遠是美女，忍不住低低呼喚：

「無雙，無雙…」

沒有反應，顯然她是聽不見的，她沒醒來，翻了個身又睡著了…

無雙是在做夢嗎? 她做什麼樣的夢? 她臉帶微笑，那該是一個快樂的好夢吧? 我能進入她的夢中與她相見嗎? 如果可以的話，那就有趣了…

啊，心想事成，真的就接軌了，哦，無雙在一條溪流邊浣足、潑著水，好像在戲耍水中的魚兒，這是許多小孩子幼時都有的經驗吧?

無雙，無雙…

她驚訝的望向自己，自己也脫下鞋襪與她一齊在水邊玩著，互相潑著水，嬉戲著…

「鶴翎，鶴翎，真的是你嗎?」

聽到聲音白蝶醒來了，搖了搖她：

「小姐，你在做夢嗎? 你說夢話嗎? 你在叫「代王爺」的名字?」

無雙終於醒來，揉揉眼睛道：

「哦，我真做了一個夢，我夢見鶴翎了…」

不，不，不是夢，我就在這裡，無雙，無雙，你聽得見我說話嗎?

無雙繼續道：

「咱們離開「地下宮城」至少有千里之遙，但我總覺得鶴翎就在身邊…」

沒錯，沒錯，無雙，我就在你身旁呀…

「小姐，你們真是有情人，「代王爺」可在千里之外呢…」

「睡吧，小姐，明天還有得忙呢…」

唉，他們都聽不見我、看不見我，我真的就在你身邊呀，不過，總算進入無雙的夢中見到心上人了，這已足慰相思之苦了，看來，我還真可以進到一個人的夢裡，這是一種奇異的體驗、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，可以走了，走吧…

才飄出蒙古包，忽然瞥見遠遠山上有幾個人影，這是怎麼回事? 且飄過去看看…

哦，有二十幾個人呢，他們還全副武裝，揹著刀劍，他們想幹什麼? 聽聽他們在講些什麼?

一人低聲道：

「老大，我已經查看過了，他們負責守衛的有六個人，這回兒其他人大概都睡死了吧…」

不知他們說的是那一族的話，但奇的是我都聽懂了…

「呵，他們可是超級大肥羊，聽說他們是西夏國派來的，一個早已不存在了的國家的流亡政府，但他們攜帶的金銀珠寶可不少…」

「咱們今天做了這一票，可以五年、十年不必愁吃愁穿了…」

「他們也有幾十名士兵呢…」

「呵，他們也有好幾名老人與女子，那幾十名武士咱們可看不在眼裡…」

「咱們是偷襲，大家動手要快、出手要狠，先撂倒那六名傻蛋，其他的就好辦了…」

這老大鷹眼鉤鼻、滿臉鬍緦子，看得出是個狠角色，想必是說得出、做得到，嚇，是一群沙漠土匪，怎麼辦、怎麼辦? 我好像幫不上忙…

老大交待道：

「老三、老五、老七，你們箭術好，靠近一些，你們一人負責射死兩個，先把那六名守衛射倒，其他人就好動手了…」

他們垂下幾條繩子，幾個人慢慢先後沿著繩子垂吊下到山谷，躡手躡腳靠近，咦，那六名守衛怎的都不見了?

老三、老五、老七狐疑地互視一眼，但沒有打退堂鼓之理，向後打個手勢，幾個人繼續瞄著那六個蒙古包摸索前進…

忽然後領一緊，身子被懸空提起，三個人被輪著拋了出去，摔了個四腳朝天，痛的齜牙裂嘴、昏頭轉向，爬起來便見到一個黑巨人凶神惡煞似的，乖乖隆的冬，怎會有這麼黑的人，他是人還是鬼呀? 像一座小鐵塔般的令人嚇的心膽俱裂，那蒲扇似的手掌再度伸了過來，嚇傻了，眼睜睜看他伸手過來，就是無法動彈，老三、老五、老七避無可避再度被拋了出去，這一回三個人真昏死過去了…

他就是「黑武士」暴龍，他一矮身子，幾個箭步又衝到另一土匪身邊，他的身手快捷無與倫比，一個拳頭像大鐵錘似的敲到那人頭上，那人悶哼一聲便躺扒地上…

幾個「新夏國」的衛士也衝了過來、刀劍出鞘，倒像是有備而來，這是怎麼回事，不是咱們偷襲人家嗎? 不是出其無意、攻其不備嗎? 他們不是肥羊嗎? 怎的反變成被偷襲的對象，老大不大相信，但沒有時間多想了，只有趕鴨子上架了!

紅艷無雙也出現了，她的身後跟著的是白蝶，及一群衛士都湧了出來，老大雖是個狠角色，但他的面前站著的是「黑武士」暴龍，他像一頭大黑熊，老大本也是魁梧身材，可是相較之下，倒成了小孩遇見壯漢，老大倒吸一口氣，咬咬牙，一刀便砍了過去，但暴龍略一閃身便不見蹤影，心中喊：不妙，後腦門已經挨了一拳，眼冒金星，身子便不聽話的飛了出去，「趴!」一聲，重重地摔到地上，再也爬不起來了，「黑武士」暴龍曾經是波斯國叛亂集團的第一勇士，真是名不虛傳。

其他人轉頭想跑，可由上垂吊下來容易，要爬回去可就難了，幾個人受傷之後，剩下的十餘人乖乖棄刀就縛，「新夏國」方面無一人受傷…

白蝶高興地向紅艷無雙道：

「小姐，你怎的知道有人要來劫營? 你居然可以提前示警，你好厲害喲!」

「不是我厲害，是「代王爺」來告訴我的，剛剛與你說完話，才要入睡，卻又做了一個夢，是鶴翎氣急敗壞出現，說有一群匪人要來搶劫…」

「真的假的? 是你思念「代王爺」，想過了頭吧?」

那六名衛兵與「黑武士」暴龍都說：有人在他耳後吹了一口冷氣，令人毛骨悚然的哆嗦一下，馬上醒來，又見無雙小姐來示警，所以大家趕快醒來備戰，果然就瞥見有匪人身影從山壁垂繩而下…

「啊，今晚有鬼! 可是有鬼來幫咱們呢!」

紅艷無雙道：

「不要胡說，我可不許你們說「代王爺」是鬼!」

頓了頓又說：

「但是我總感覺到鶴翎就在這附近呢…」

她不死心的用眼睛掃視了四周，但她還是看不到什麼，無論卓鶴翎試著在她四周繞了幾圈，並儘可能大聲地喊著無雙的名字，最後還是頹然放棄了…

至少大家都安全了，總算鬆了一口氣，最後默默的看著他們處理後續工作，而天也亮了，當第一道陽光射過來時，真覺得有些不舒服、不安，哦，難怪說鬼魂怕陽光，怕聞雞啼，倒是經驗之談…

這一夜過得可真精彩啊，無雙，後會有期，下次再到你的夢中相見，我走了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