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十二、馬亦如人有個性，培養默契需耐心

「馬瘋子」興趣極高，帶著卓鶴翎去認識馬：

「看，這一群是蒙古馬，是典型的草原馬種，蒙古馬體格不算大，但身軀粗壯、四肢有力、體格結實、頭大額寬，腿短，關節、肌腱發達。體毛濃密，毛色多種，它耐勞，不畏寒冷，適應能力佳，生命力極強，能夠在艱苦惡劣的環境生存，少病，耐力佳，性又合群…」

「訓練好的蒙古馬，在戰場上十分鎮靜、勇猛無比，歷來是一種良好的軍馬…」

「再看這一群是伊犁馬，又叫綏定馬，或烏孫馬，產於新疆天山北路一帶，牠們體格高大、結構勻稱、頭部小巧而伶俐、頭頸高昂、四肢強健，光看就覺牠滿威風的，加上牠的毛色光澤秀麗，是不是很漂亮啊? 」

「伊犁馬的性情溫順、靈敏、擅長跳躍，負重行遠的能力極強，可在山路乘馱貨物…」

老王爺的「新夏養馬場」有數萬匹馬，馬種極多，而「馬瘋子」教學態度極認真，將各類馬種如「蒙古馬」、「伊犁馬」、「南蕃馬」、「河曲馬」、「哈薩克種馬」、「西南馬」、「三河馬」、「阿拉伯馬」…都一一做了詳細介紹，卓鶴翎也聽得津津有味。

說話間，忽見遠遠奔來一匹高大神駿的白馬，跑得又快又穩，卓鶴翎不禁睜眼瞪視，「馬瘋子」道：

「這是王爺的坐騎，帥吧，牠名字叫「小白龍」，很得王爺的寵愛…」

「喔，那騎著的人是誰?」

「那是王爺的馬夫，綽號叫「馬跛子」，是專門照顧「小白龍」的，他的脾氣十分古怪，不太跟人講話，可跟馬說起話來便沒完沒了，有點兒白痴，偏是老王爺喜歡用他…」

「老王爺甚忙，有時三、五天、有時十天半月才來看一次「小白龍」，所以由「馬跛子」每天去溜馬一趟，讓牠活動活動筋骨…」

剎那間，「小白龍」已跑近來，「馬跛子」躍下馬來，果然走路是一跛一跛的，他不與人打招呼，自顧自的拿著羊皮袋喝幾口水，然後抹了抹嘴角，找個地方坐下，表情冷漠的看向草原馬群。

「小白龍」則自由自在的低頭嚼著草吃。

看到王爺的坐騎如此高大神駿，卓鶴翎挺有興趣的，想走近去撫摸一下牠，但才靠近，「小白龍」卻人立起來，並「希律律」的嘶叫起來，揚腿幾欲踢過來，把卓鶴翎嚇了一大跳，趕快退了幾大步。

「馬瘋子」道：

「這隻「小白龍」除了老王爺與「馬跛子」外，對誰都很生，不讓人觸摸牠，牠戒心很重…」

沒趣的很，轉過頭想去與「馬跛子」攀談幾句，那「馬跛子」對自己卻是視如不見，看他身材矮小、一臉虬鬚，看不出年紀，卻總不像是西域人，可真有點兒古怪，算了，再回頭望向「馬瘋子」…

「馬瘋子」道：

「別理他們了，走，咱們去挑一隻馬…」

幾個人邊走邊看，偶然看到一匹漂亮的馬，「馬瘋子」便停下駐足看了看，又搖搖頭走開，如此看了幾匹馬，最後指著遠遠在一棵枯樹下的一隻高瘦的黑馬，道：

「就這一隻吧，卓公子，你就騎這隻馬…」

魏副統領大聲叫道：

「你瘋了，「馬瘋子」你叫卓公子騎這匹馬?」

其實，卓鶴翎看了也大失所望，牠長的高大、色黑，但卻枯瘦，毫無膘肥駿美之感，還覺得醜醜的…

「馬瘋子」冷冷道：

「沒錯，就是這一隻…」

魏副統拉著卓鶴翎的手，道：

「卓公子，千萬不要這一隻「黑鬼子」，牠曾經踢死一個人，還咬死過狗，在這馬場幾萬匹好馬裡，就牠是沒人敢要的…」

哦，牠叫「黑鬼子」，怎麼取一個這麼嚇人的名字?

「曾有馬客來買馬，別的馬三十兩銀子、五十兩銀子，甚至有的一匹超過一百兩銀子的，買馬客都搶著要，問到這匹馬，「馬瘋子」開價十兩銀子，也沒人要…」

「後來牠踢死人、咬死狗，我們這兒知道的人更沒人再敢去招惹這隻「黑鬼子」了，卓公子，你要「馬瘋子」換一隻馬給你…」

「卓公子，想想看，你長得又高又帥，這「黑鬼子」這麼醜，牠怎配得上你，光那些無賴，什麼嵬名山鷹、跖跋建業、跖跋立功他們兄弟都要笑死了…」

「不說牠長得醜，牠還不太順從人管，牠踢死的那人，就是牠的馴馬師，只不過抽了牠一鞭子，就被牠一蹄子踢死了，此後再沒人想去當牠的馴馬師了…」

「即使不被牠踢死，什麼時候被牠摔下來，不死也要帶傷，總之這「黑鬼子」太危險了…」

「馬瘋子」叫道：

「老魏，你再亂嚼舌根，咱就跟你沒完…」

「我是為卓公子好，叫你選一匹好馬，你怎麼選一隻全馬場最蹩腳、最醜怪、最凶悍、最不吉祥的一隻馬給卓公子? 就是卓公子不說話，咱老魏一天到晚跟著卓公子的，也覺得亂沒面子的…」

「好，好，我「馬瘋子」今天偏就是選定這一隻「黑鬼子」給卓公子，要嘛就是這一隻，不要嘛拉倒，我也不選了…」

卓公子忖道：我原本是北京城貧民區的一個窮小子，那天新婚時勉強擠出一點銀子可以租坐一隻馬，今天我居然可以自己擁有一匹馬，難道還不知足，憑什麼挑三揀四的? 若說危險，我小心些就是了，乃道：

「別為這事吵了，就是這一匹「黑鬼子」，就這麼說定!」

本想繼續反對，魏副統欲言又止，「馬瘋子」高興起來，道：

「還是卓公子有福氣，這隻馬不賴啦…」

卓鶴翎問道：

「李馬王，這隻「黑鬼子」怎的這樣瘦，你沒餵牠吃飽嗎?」

「馬瘋子」瞄了一眼「黑鬼子」道：

「這「黑鬼子」性子倔，偏食、挑嘴，牠一向不隨便吃東西，同樣一個草地別的馬很快吃飽，偏偏牠東挑西挑，所以牠吃的比別的馬都少…」

「小的餵牠們吃草料、飼料，品質稍差些牠馬上知道，有好的草料，牠就大吃一頓，要叫牠胖起來可還真不容易哩…」

「這匹「黑鬼子」性子孤僻，不甚合群、自視不凡、驕傲看不起同類，性好潔，吃草飲水都小心謹慎、十分挑剔，與別的馬就是不同…」

哦，這「黑鬼子」還真有個性，如此孤僻、驕傲，是否馬也有「傷官偏印」的，相師佟敬安不是說：「傷官」的人很臭屁，那跟自己倒也有幾分相像，自己除了當個孩子王，與兒童群在一起最自然、最愉快，跟許多成人相處反倒覺得格格不入呢?

不禁對「黑鬼子」生出憐憫惻隱之心，慢慢走靠近「黑鬼子」，「黑鬼子」仍儿自在草地上尋覓著嫰草，全不理人。

「明天起，你一早就來照顧「黑鬼子」，餵牠飼料，幫牠洗刷一下，再去溜馬，還要跟牠說說話…」

事情就這麼敲定，兩人騎馬慢慢踱回「地下宮城」，魏副統領抱怨道：

「卓公子，你怎不跟「馬瘋子」要一匹好馬? 你要的話，他不敢不給…」

「啊，反正我也看不懂馬，什麼是好馬、什麼是劣馬，對我不都一樣，乾脆將就些吧…」

「這「馬瘋子」瘋瘋顛顛的，腦袋不夠靈光，他還搞不懂你是王爺的人，要特殊照顧些，居然給你這一隻最差的馬…」

「你看得懂好馬、壞馬嗎?」

「其實屬下也看不懂，只是至少選一匹好看些的馬，騎起來也舒服些，這隻「黑鬼子」還醜得真不敢恭維…」

「「新夏養馬場」有馬客來，都由「馬瘋子」負責開價，「黑鬼子」他開的是十兩銀子，怎會是好馬? 別的馬三十兩、五十兩、八十兩的還很多呢…」

「我想有好馬，「馬瘋子」不會不給我，八成他是看我跟本不會騎馬，給我好馬也是糟蹋了，所以先給我一匹馬馬虎虎的吧…」

「不，不，「馬瘋子」是小器，他也不想，這馬場又不是他的，他幹嘛小器巴拉的，總而言之，照顧馬久了，人的腦筋也秀逗了…」

「你看，「馬跛子」像個白痴，「馬瘋子」卻是貨真價實的一個瘋子，這個「新夏養馬場」有了這兩個寶貝，就讓人又醉又飽了…」

半路上，卻見遠遠兩騎奔來，一男一女，漸近時，看清楚，少女是白蝶，紅艷無雙的侍女，另一騎男士，也是個胡人較陌生，但想起來，他是「新夏太醫館」的一名幫工，白蝶道：

「卓公子，卓公子，有事要你幫忙…」

怎的，發生了什麼事?

白蝶道：

「譚御醫要你到「太醫館」幫忙看病…」

什麼? 要我幫忙看病，有沒有搞錯? 我怎會看病?

「沒錯，沒錯，昨天譚大夫離開時，囑咐如有病人來，要你去代他的班…」

「可是我不會看病啊，我從來沒幫人看過病啊…」

「不，譚大夫說：你已經跟他學了一段時間的醫學了，只是沒有實際臨床而已，就趁此機會磨練、磨練…」

「可幫人看病是不能開玩笑的，譚御醫教我醫學沒錯，可我一點經驗都沒有，打鴨子上架不好吧，這關係到病人的生命哪?」

「譚御醫到那裡去了?」

「聽說有兩族發生械鬥，死傷好多人，譚御醫、康醫佐及其他幾個醫佐昨兒都趕去救護，還嫌人手不夠呢，現在無雙小姐就在「太醫館」幫忙照顧一些女病人…」

「譚御醫說：如真有什麼病人，可以請卓公子來幫忙看病，他還說當大夫看病總有第一次，也總會有第一個病人，只要你靜下心來，應該可以處理?」

仍在遲疑，魏副統道：

「卓公子，不妨先過去看看，不知道來的是什麼樣的病人?」

是的，先過去看看吧! 至少也能看看多日不見的無雙姑娘哩…

到了「太醫館」的小莊院門口，已經有幾個人站在門口盼著，他們還真把卓鶴翎當個名醫，一個年輕的男胡人，趨前過來，焦急道：

「卓大夫，小人的女人懷孕八個月了，部落裡的產婆摸她肚子，說她是胎位不正，恐怕要難產了，請卓大夫救救她，小的感激不盡?」

哇，什麼時候，我變成了「大夫」，這個責任我可扛不起啊，可嘴巴不敢說出來怕影響病人家屬的信心…

鎮靜，鎮靜，千萬要鎮靜，慢慢的走進診間，那胡人的婆娘十分年輕，紅艷無雙握著她的手，正與她低聲說話，安撫她的情緒，看見卓鶴翎走進去，似乎大家都鬆了一口氣，點點頭，抓起那孕婦的手號脈，覺得脈象尚屬平穩，向那婆娘的老公道：

「我先開一個方子，一方面安胎，一方面你帶一些艾草回去，每天早晚兩次，灸你婆娘的兩腳「至陰穴」，幾天之後，胎位當可轉正…」

一方面書寫了「當歸芍藥散」，交給一位藥房的醫工去抓藥，這對夫婦看卓鶴翎做事不慌不忙，心已安了一大半，又問道：

「艾草灸，我不會啊，「至陰穴」在那裡?」

「「至陰穴」在足小趾外側，趾甲角旁約一分處取穴，十分簡單…」

一邊解說，一邊就著他老婆的兩腳小趾外側指出位置：

「灸時艾條對準至陰穴，以溫熱感為度，不可灼傷皮膚，每天早晚各灸一刻鐘，每日兩次，七日為一療程…」(註)

這一對年輕的胡人夫婦，含笑而去。

紅艷無雙問道：

「鶴翎，這會有效嗎?」

卓鶴翎道：

「譚御醫教我時，曾提及它的效果極佳，我希望它有效…」

「無雙也預祝這對夫婦順利生出個胖娃娃，他們真幸福啊…」

哦，我也好想跟你生個胖娃娃呀，見無雙姑娘說完話，回頭看了過來，不禁臉一紅，好像被瞧進內心去，還好沒說出口，誰叫你恁地美艷動人哪，讓人不禁想入非非…

一個醫工在旁邊道：

「外面還有幾個患者在等候呢，請卓大夫也幫他們看看…」

卓鶴翎看完一個待產的孕婦，信心大增，於是繼續為其他病人看診，這是新的經驗，還好幾個病人都是尋常的傷風感冒與傷食，做了幾個針灸、開了一些「葛根湯」、「銀翹散」、「平胃散」等，這一天他覺得過的很愉快、很有意義。

看完病人，鬆了一口氣，抬起頭見紅艷無雙正與一女病患談話結束，走了過來，兩人互道：

「辛苦了，辛苦了…」

真想這麼說：不辛苦，有你在一點都不辛苦…

紅艷無雙看到卓鶴翎用奇異的眼神看著自己，不禁摸摸臉頰，問道：

「你在看什麼?」

「無雙姑娘，你真是美，我正在看我畫得像不像…」

說著，從書囊中拿出一張宣紙來，赫然畫的就是紅艷無雙，就是那一天跳婆羅多舞的舞姿，真是美麗動人、婀娜多姿。

紅艷無雙喃喃道：

「你畫得真好，我有這麼美麼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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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：

灸「至陰穴」方法，古代中醫用以治療胎位不正，效果極佳，它無侵襲性、無疼痛、甚簡單，平常人亦可試用，筆者嘆惜：年輕時不知此法之效，沒有先行試用，逕讓內人施行剖腹生產，殊為可惜也。現代人如能知道此法，於胎位不正時先行試用，即使無效亦無損失，有效則可減少很多剖腹產；今借小說人物說出此法，希讀者知有此法存記腦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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