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二、道光怯懦無擔當，陵寢建遷違祖訓
清道光23年1月大1日甲辰(1843年1月30日)午時
沒藏主簿一臉慎重道：
「縱觀道光帝的生平，給朝野人民的印象最深的有兩個方面，一個是恪守祖宗規矩，另一個是崇尚節儉，然而…
「他為了建造自己的陵寢，前後竟花了15年之久，想想看，一個皇帝在位能有幾個15年，在清帝中他營建陵寢耗用的時間最長，他還能有多少時間可以做其他的事，對一個日理萬機的帝王，他的時間管理出現了問題…
「他的陵寢東建西遷，兩建一拆在清帝中花費銀子最多，從建陵一事上暴露出他的虛偽和優柔寡斷的個性特徵…
「道光從登上帝位後，就曾多次向朝野宣示自己一定「敬天法祖」、「恪守成憲」，他說：「規模制度、典冊具存，朕何敢更易？依守成憲，猶恐不及，何好惡之有？」他還說：「朕辦理庶務，咸遵舊制。」…
「祖宗成憲成了他處理國家大事的指針，然而他在為自己卜擇吉地、建造陵寢一事上的實際做法卻與他一向所標榜的大相逕庭，可見其為人虛偽…
「乾隆帝曾經規範將來皇子皇孫建造陵寢的地點，說過：遵化、易州兩處山川靈秀寬廣，其中吉地甚多。我子孫務須恪遵祖訓，永垂法守，不必另擇他處，有妨民業！
「乾隆一再囑咐，一再叮嚀，不可不謂用心良苦；乾隆不僅率先以身作則，把自己的陵寢建在東陵，而且還在西陵為他的皇子嘉慶帝選定了陵寢地點…
「乾隆提出的「昭穆相建」確實是一個平衡東、西陵關係的良策，如果他的後代子孫世代都能恪遵「昭穆建陵」的祖旨，整個國家會節省許多時間、人力、物力，可是道光卻違反祖先的諄諄教誨…
「道光是乾隆的孫子，39歲即位，就開始操辦自己的百年後事，他明知皇祖有「昭穆相建」的旨訓，自己應在東陵擇吉建陵，他卻執意在京西的王佐村營建陵寢…
「經其欽定，最後吉地敲定在東陵界內的寶華峪，並於道光元年（1821年）十月十八日卯時開工，寶華峪陵寢歷經六個寒暑，於道光七年（1827年）秋完工，同年九月將孝穆皇后葬入寶華峪陵寢地宮，建陵一事至此應可告一段落，就等道光自己百年之後了…
「想不到，陵寢建成第二年，即道光八年（1828年），地宮裡出現了滲水，因未設建龍鬚溝，滲水滯留地宮，浸濕了孝穆皇后的棺槨，道光帝甚為震怒，嚴懲了負責工務的大臣…
「其實地宮深在地下，偶然出現一些滲水應不足為奇，只要予以修葺即可…
「但道光卻不此之圖，他廢棄了建成才一年的陵寢，派出了許多重臣在遵化東陵及京畿一帶重新勘察吉地，又經過3年的卜擇，最後選中西陵界內的龍泉峪，於道光十一年（1831年）十一月興工，至道光十五年（1835年）建成…
「在建陵一事上，道光給國家財政造成了巨大的浪費，給百姓帶來了沉重的負擔，但他卻剛愎自用、我行我素，執意建陵遷陵…
「可見道光帝平日說的「恪遵成憲」、「崇尚節儉」、「愛惜民力」等說的是一套，做的又是一套…
「我們可以從這裡看出他既不遵守祖訓，也不是真的節儉，所做所為所說都是表面功夫做給人看而已，他真是一個偽君子皇帝…
「除了虛偽外，還讓我們看出他做事猶豫不決、舉棋不定、優柔寡斷的個性，在鴉片戰爭的處理上，也常在是戰是和之間搖擺不定，卻讓林則徐背負敗戰之責，成了代罪的羔羊…
李孚德老王爺笑笑道：
「回想道光即位之初，可謂意氣風發、躊躇志滿，頗有勵精圖治、再造新局的雄心壯志，當時他發出了整頓官場陋規的諭令…
「但諭令一出，便遇到了既得利益集團的強力反彈，道光承受不了反對的壓力，即退縮不敢再擇善固執，反而獎賞反對的大臣，對首倡此議的大臣英和卻予以懲處，真是荒唐之極呀，原來他個性怯懦不敢任事，真是讓人看破手腳…
「所以當年在養心殿槍殺天理教徒果斷的英勇表現，是否他所親為，真是值得懷疑…
「哈，哈，大清出此皇帝，這是天賜本王光復西夏的良機，鶴翎，你難道不認為現在正是我們抗清滅清的最好時機嗎?
哦，就算道光帝不爭氣，大清國力正在衰退中，但這種軍國大事，豈有如此簡單幾句話就下決定的道理，再說一隻駱駝再瘦還是大過一隻肥馬吧，一個小小的西夏流亡政府真有能耐對抗衰弱中的大清國嗎?
「王爺，鶴翎剛才還提出血緣的問題，尚未得到答覆，即鶴翎與王爺或與西夏，全然沒有什麼關係，您怎信得過我，而賦予如此重責大任?
這位西域大首領、西夏國流亡政府的老王爺微笑道：
「成事未必在我，只要能夠完成大事、讓夢想成真，血緣不血緣，有什麼關係?
「想想看，讓黨項人與漢人合作滅清，漢人可以反清復明或重建新中國，我則可以重建西夏，兩得其便，這不是雙贏的局面嗎? 哈，哈…
「午膳時間到了，咱們用餐後，本王帶你四處走走看看…
以為午膳不過就是一頓午餐，卻是不然，大家移步到另一間「怡心殿」，那又是另一番布置，有舞台、有布幕、已經有百人的樂團攜著樂器坐於兩側，卓鶴翎細細地看著他們的樂器，包括有：三弦、六弦、琵琶、琴、箏、箜篌、管、笛、蕭、笠、篳篥、七星、大鼓、丈鼓、拍板等等，有許多是在中原沒見過的，暗忖：
我只記得唐代詩人王之渙的樂府「出塞」有句：「羌笛何須怨楊柳，春風不渡玉門關…」，我的認知只停留在黨項羌人只有羌笛、琵琶而已，想不到一個西域的樂團便有這麼多的樂器…
回頭看到譚大夫及幾位大老與族長級的人物已坐在餐桌前等候，老王爺熱絡的拉著卓鶴翎的手坐進大位，看到許多大老級的人物都坐在旁側，自己年紀甚輕卻坐在中間位置，心中有幾分不自在，但老王爺道：
「鶴翎，今天是大年初一，咱們也不必太嚴肅了，你從遠方來，是今天的貴客，本王特別指定紅艷無雙為你獻舞…
他那一副視自己為自己人的樣子，頗讓卓鶴翎受寵有驚，但又不好推開，只是心中暗道：
我何德何能，受此榮寵，年紀輕輕卻坐此大位?
哦，紅艷無雙，紅艷無雙是誰呀? 我真的是貴客嗎? 值得讓一位女子為我表演舞蹈嗎? 不禁想起那位吉卜賽女郎妲麗娜的熱情舞蹈，那已經夠讓一向在中原生活保守的我大開眼界了，今天還能看到什麼樣的舞蹈呢?
大家坐定，侍者陸續送上豐盛的食物，樂團使用沒見過的樂器，開始奏出悅耳的樂音。舞台上玫瑰深紅色的布幕緩緩拉開…
於是看到舞台中間站立著一名美艷的胡人女子，她頭戴金冠、身著紅色衣服，下著金黃色舞裙，兩手腕戴著手環，非常的華麗顯眼，即使不知她是那一族人，但任何男性都會打心裡喝采，既驚訝、且迷惑於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絕色美女…
她體態婀娜、水汪汪的眼波略一流轉，便讓在場每個人都覺得她單只注視著自己，溜溜的眼睛說話似的娓娓傾訴著千言萬語…
好令人驚艷啊，她的出現一下子便擊敗了以前所有見過的女子，但她的氣質、她的姿態、她的肢體語言卻是極驕傲、極自信，加上她的美風華絕代、艷麗無雙，相較於其他許許多多的美女，她硬是艷壓群芳、顯耀搶眼…
她彷彿是公主、是女王、是女神，好像天下男人都要對其俯首稱臣、拜倒裙下，她的美艷、她的傲氣，任誰只要看她一眼，大概這一生便深刻腦海、再也無法忘懷了。
紅艷無雙虔誠的、肅穆的兩手合十做為起手式，緩緩舞動身姿，踝足輕移，全身像水蛇似的隨著音樂扭動著，她舉手投足、一顰一笑，都牽動著在場觀賞者的神經…
卓鶴翎暗道：以前傳聞中的美女，總以為那不過是小說作者筆下或說書者口中誇張想像杜撰，不料今天就有這樣的美女，真是一顧傾人城、再顧傾人國，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展現舞姿…
隨著音樂，她那魔鬼似誘人的胴體，柔軟的在舞台上左右快速扭動旋轉起來，冶艷而不失莊重、美麗而高雅脫俗、加上她那帶著神秘的微笑、引人遐思…
老王爺略側臉注視著卓鶴翎的表情，他相信一個貧窮的漢人書生一定從未見識過這樣華麗的表演，因此低聲解釋道：
「紅艷無雙是天生的舞者，她今天跳的是天竺來的婆羅多舞，但又融進了中東的阿拉伯艷舞…
「婆羅多舞本是印度酬神的舞蹈，今天為了感謝神明終於讓本王找到了心目中的後繼人選，為了還願，本王特別指定無雙跳這支舞…
「也歡迎你加入本王爺的復國團隊，鶴翎，你就好好欣賞這支舞吧…
加上那悠美的樂音，這支神秘的舞蹈好像是一首情詩，訴說著一段人神之間的故事，喜好音律的卓鶴翎很專注的觀賞，心神似乎進入另一個世界…
他能體會出舞者跳這支舞的心理狀態，這是謝神酬神的舞蹈，所以紅艷無雙全副精神十分專注、崇敬、肅穆，她的身心完全投入奉獻給大神，她是用靈魂來詮釋這支舞的…
在此情境，觀賞者就是大神，大神就是觀賞者，國師邵文海低聲嘆道：
「多美呀，真像是天上女神偶然降臨人間的一舞，讓我們凡人驚鴻一瞥瞧到，實乃三生之幸啊…
說的真貼切，譚大夫、卓鶴翎都點點頭認可。
這一支婆羅多舞曲的時間可真長，足足超過半個時辰，但每個人都心飛神馳、忘神注視，沒有人表示出不耐煩的樣子，最後舞曲在大家的掌聲中結束了，紅艷無雙深深看了卓鶴翎一眼，然後鞠躬謝幕。
看到她消失在幕簾後，卓鶴翎心中不禁悵然、若有所失，紅艷無雙! 紅艷無雙! 他心中暗呼幾次這個魅惑人間的名字。
沒有讓人期待太久，用餐完後，紅艷無雙又出現了，這一次她已把舞衣換下，雖是素顏她仍是美的令人屏息，似乎天生就具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致命吸引力。
她亮麗的像一隻開屏的孔雀，一方面態度十分謙恭，但卻讓人感覺到她內心的驕傲，不，她確實是有驕傲的本錢，哦，或許是她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卑，然後感覺到她的驕傲…
李孚德老王爺對她說：
「無雙，過來向卓公子敬酒…
她舉杯淺啜一口以示敬意，以一口漂亮的漢語，配上黃鶯出谷的聲音，道：
「卓公子請了，小女子紅艷無雙祝你新年行大運，平安愉快，札西德勒…
「無雙姑娘，謝你了，也祝你萬事如意、永遠美麗，你的漢語說得可真好，你的舞姿更是如同仙女下凡、令人回味無窮、終生難忘哪…
她淺淺一笑，老王爺左看一下，右看一下，呵呵道：
「你們真是一個英俊瀟灑、一個美麗動人，哈，哈，漢人常說：郎才女貌、珠聯璧合，就是這個意思吧…
「鶴翎，你可真有眼福，你知道嗎? 無雙是本王旗下第一美女，不，不，應該說是西域第一美女，今天為你跳這支婆羅多舞是十分難得的…
哦，紅艷無雙是西域第一美女，是的，她的美艷可以魅惑人間、顛倒眾生，讓天下英雄拜倒石榴裙下，第一美女的稱呼真可當之無愧。
紅艷無雙，紅艷，這是那一族的姓呀? 漢人的百家姓是沒有的，其他滿蒙回藏各族，我孤陋寡聞但都沒聽過呀…
老王爺又向紅艷無雙道：
「鶴翎剛到銀川來，人生地不熟，有空時，你就帶他四處走走，認識一下這裡的環境，好早些適應這邊的生活，本王對他期望極高…
紅艷無雙應了聲是，低聲道：
「卓公子，你明天早上隨我到附近走走…
卓鶴翎禁不住心中狂喜，高興道：
「好極，好極，有無雙這樣的美女做嚮導，是小生我平生最大的榮幸…
兩人約好了時地，紅艷無雙就飄然走了。
國師邵文海道：
「鶴翎，今天託你的福，我們才有機會觀賞到無雙小姐跳的這支婆羅多舞…
「難道你在這裡這麼久了都沒看過無雙姑娘的舞嗎?
「很少，很少，大多是有某一國的國王或王子等貴人來訪，王爺才會以無雙小姐的驚世舞藝招待外賓，事實上我們也是難得一見這支婆羅多舞的…
哦，那今天真的像是專門為我獻舞呢，卓鶴翎呀，你何德何能啊? 我知道老王爺的用心，但我能答應老王爺的要求嗎? 反清抗清是抄家滅門的罪，是叛亂、是逆黨，我怎可去犯這樣的滔天大罪?
食畢，各部落的族長、大老吃點心、喝羊奶茶聊天，邵國師、譚大夫幾人棋癮發作，便找了個位置下起棋來。
老王爺拉著卓鶴翎道：
「鶴翎，你跟我來…
大年初一，過年氣氛正濃，大家嘻嘻哈哈的鬧成一團，老王爺拉著卓鶴翎走出「怡心殿」，走過長廊，轉進一條甬道，可以看到每經過轉彎處都站有一名帶刀衛士，他們見到王爺與卓鶴翎必恭身行禮，看得出平常訓練有素。
最後，走到一扇關閉的石門，李孚德王爺向石門外的衛士道：
「把門打開!
衛士拿出一串鑰匙把石門打開，王爺一臉沉重的示意卓鶴翎跟進，借著牆壁的火炬略嫌昏暗的光線，再走過長長的甬道，終於走到一間大房間外，看到關在房間的一個人兩手用力的抓住窗戶鐵欄杆，由窗內往外看，口中還大聲唸著：
「西夏萬歲、西夏萬歲、光復我西夏王朝、光復我西夏王朝…
看他的年紀大約有50歲吧，鬚髮灰白、臉色蒼黃、神情落寞、似瘋似傻，看到王爺也不打招呼，逕自喊著：
「重建西夏帝國，重建西夏帝國…
老王爺慈祥的看著他，向卓鶴翎低聲道：
「這是本王的大兒子，我40歲時生了他，現在他也有50歲了，但是他瘋了，他瘋了…
啊，原來老王爺是有兒子的，但他瘋了，為什瘋?
「這是本王的不是，本王給他太大的壓力，想要把他教育成一位英明的國君，擔負起復國建國的責任，他很乖、很聽話，可以說是唯本王之命是從，但壓力太大、求功心切、自我要求太高，最後承受不了壓力，竟然發瘋了…
看來想當一個有為的王子也不容易，錦衣玉食、榮華富貴或許不是問題，但所承擔的壓力也非常人所堪受。
「可能是我設計的帝王教育太嚴格，功課壓力太沉重，把他逼成失心瘋了…
李孚德老王爺言語中似乎十分自責，那是一種很深沉的悲哀，終於發現這位高高在上、富貴逼人、權勢炙手的老王爺竟然也有辛酸不為人知的一面，卓鶴翎心中感慨，很貼心的輕拍老王爺的肩背，畢竟是九十歲的老人了，怎堪這種心理折磨?
啊，老王爺是用這種方式，回答我提出「血緣」的問題，老王爺已無法再要求他的親生兒子來承擔重建西夏國的重責大任，所以用八字來找接班人是無可奈何的下下策，但他為什麼如此的相信八字，那不是無稽之談嗎? 為什麼不從旗下十三大家族遴選人才?
兩個宮女裝束的女子走近過來，帶頭者向王爺恭身道：
「王爺，安好，吉祥如意…
「婢女稟告王爺，大王子已經吃過午膳，作息正常…
李孚德老王爺點點頭，讓她們去各忙各的事，以為事情就告一段落了，其實不然，王爺又拉著卓鶴翎的手走向不遠處的另一間牢房，一股藥味撲鼻而來，咦，這是牢房還是病房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