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八、財運愛情多歧路，何去何從紙牌占

清道光22年12月小26日庚子(1843年1月26日)午時

妲麗娜大聲叫道：

「爹，你說到那裡去了? 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，你還提它幹啥?

哦，真猜對了，看來妲麗娜曾與某外族人有過一段情吧? 還好，老爹故作不懂的轉開話題：

「我們吉卜賽人是最懂得生活的人，天大的事我們都可以擺一邊，讓自己快樂是最重要的了，即使明天的食物還沒著落，我們也不會放棄唱歌跳舞，我們無論走到那裡，要過的就是歌舞的人生，即使是苦中作樂…

「我們或許貧困、辛苦、艱難，但永遠是樂觀、開放，我們總可以看到黑雲後面的彩虹…

「音樂是我們的生命，我們喜歡跟著感覺走，我們愛好藝術，每個人天生都是能歌善舞、彈奏樂器、玩雜耍魔術的天才，只要有音樂與舞蹈，我們就可以自我陶醉、自得其樂，創造出無上的幸福感…

這是無憂無慮的生活哪，真令人羡慕…看著妲麗娜與她的嫂嫂在收拾餐具與剩餘的食物，忽然心念一轉，問道：

「老爹，我聽說吉卜賽人的「占卜術」是天下一絕，這是真的嗎?

吉卜賽老爹得意的笑起來，道：

「少年吔，你搔到我的癢處了，沒錯，吉卜賽人的「占卜術」是出了名的，也是我最拿手的…」

邊說邊搯呀搯，從袖子裡搯出一副「撲克牌」，很慎重且很熟練的洗著牌，然後將那些紙牌在地毯上擺出扇形的形狀…

曾經在北京與那些傳教士朋友玩過簡單的「撲克牌」遊戲，包括：「揀紅點」、「接龍」等，卻不知道吉卜賽人用「撲克牌」來占卜…

於是，卓鶴翎興致勃勃的看著那些紙牌…

吉卜賽老爹一付好為人師的樣子，收起扇形紙牌重新在手上洗牌，邊道：

「占卜的紙牌玩久了，會與你的心靈相通，所以平時要予以尊重，不可對它玩笑或輕忽，也不宜讓別人隨意觸摸，而喪失其靈性…

一聽此話，本想借來玩玩的「阿里」與「白石頭」都把手縮回來，他繼續道：

「所以占卜用的紙牌，千萬別拿來玩紙牌遊戲，賭博則更是萬萬不可…

「選購「撲克牌」最好選品質良好，不宜有瑕疵或破損，好好愛惜的話，可以使用好久時間呢，像我這一付牌，已經跟著我十年了…

「撲克牌一定要有上下之分，這一點非常重要，有些紙牌兩端印著相反方向的相同的花色或圖案，那就沒有上下之分了，就不宜用來占卜…

「占卜前要先洗手，心靈放空，一次只占卜一件事，而相同的事一天之內只許問一次，問太多次就是開玩笑了，自然也就不靈了…

這時妲麗娜遞來一個臉盆，老爹洗了洗手，拿起布巾擦拭了幾下，又拿起紙牌耍起來…

「對吉卜賽人來說，長期生活在異鄉異地，我們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，或明天我們將身在何處? 會遇到什麼樣的人? 發生什麼樣的事? 是吉是凶? 是禍是福? 全是未知數，因此「撲克牌占卜」在我們的生活中、心理上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…

「這種心情，大概你們漢人是無法瞭解的，你們在一個地方定居下來，就是十年、百年，甚至好幾代…

卓鶴翎道：

「不錯，我們漢人以農立國，講求安居樂業，但對未來的命運想多知道一點，卻是人同此心、心同此理的，我們有一句古話說：「天有不測風雲，人有旦夕禍福」，因此百千年下來，也發展出相當優異的占卜方法，譬如：八字算命、紫薇斗數等…

吉卜賽老爹顯非孤陋寡聞之輩，他點點頭道：

「八字與斗數都是極好的推命技術，不過它們的演算過程十分繁複，如無曆書紙筆，則不易排演命盤，也只有你們生活安定的漢民族才辦得到，我們吉卜賽人流浪天涯，那能隨時有這些書籍紙筆的…

「但隨身攜帶著一付「撲克牌」卻是簡單的多，也方便多了…

這一點卓鶴翎不能否認，老爹又道：

「不過一個優點也往往是它的缺點，沒有紙筆的輔助，紙牌占卜的方法變成隨心所欲、無固定形式，任憑術者的自由心證、自由想像…

「因此紙牌占卜的方法可能有百種以上，光是我會的至少也有十種之多，但只要精通熟練，任一種都可以占卜，因為占卜是用你的心靈與潛意識，不在表面的形式如何，心誠則靈嘛…

「我們一般使用的一付牌是54張牌，包括一組A到10，有方塊、紅心、黑桃與黑梅花共40張的數字牌、12張的J、Q、K 數字圖騰牌，以及2張黑白或彩色的Joker鬼牌，只要先搞清楚四種花色的意涵，以及數字的意義，就能解讀分析…

「這位小弟，你叫「白石頭」是嗎?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?

那個年輕的士兵「白石頭」，眼睛眨呀眨思索半晌，才靦覥問道：

「我可以賺到很多錢嗎?

透過「黑雁子」的翻譯，知道「白石頭」兄妹過的是極窮苦的生活，卓鶴翎想道：看來天下人沒有對錢不感興趣的，小小年紀的「白石頭」更是窮怕了，對錢的渴望似乎超過尋常人…

先把兩張鬼牌挑出放在旁邊，吉卜賽老爹很認真的「洗牌」，讓「白石頭」抽出幾張牌，舖排在地毯上，看了看，思索了一下道：

「「白石頭」，你將來的財運很好，只是你的錢財得來詭秘…

「得來詭秘? 這是什麼意思?

「意思是說，錢財不是透過普通的、正當的方法賺來的…

「哈，有錢就好，管它怎麼來的，這錢會很多嗎?

「是的，很多，很多…

卓鶴翎用他一知半解的命理知識，問道：

「在中國式的算命方法裡，有所謂的：「偏財」，老爹的意思是，「白石頭」得的錢財就是「偏財」了?

吉卜賽老爹嚴肅道：

「「白石頭」得的不只是「偏財」，而是「橫財」，甚至是「劫財」，劫來的錢財…

卓鶴翎聽的不太瞭解，也不想再多問了…

換「阿里」問道：

「老爹，老爹，我也問個問題，我的愛情運如何?

透過相同的程序，挑出幾張牌，老爹搖頭道：

「你得的是黑桃A，A象徵起始、開始、初識，在這裡可以解做是：初戀，可惜你得的不是紅心，是黑桃，那就表示你的「愛情運」不順，難望有好結局…

「阿里」臉色大變，老爹不理他，仍然直言不諱：

「更可怕的是在這裡看到你的大凶運，恐怕會有殺身之禍呢…

「阿里」拍拍胸，臉有懼色道：

「老爹，你別嚇人了，我還想多活長壽呢…

「你這一張黑梅J，代表武士、騎士，對你而言有凶災麻煩、甚至是血光之厄，可能應在明年秋天，地點則是西方…

「阿里」聽得全身都幾乎癱軟，卓鶴翎安慰道：

「別喪氣，事情未必如此，「阿里」，命相之言，僅供參考，不可全信…

那邊吉卜賽老爹已經在為胡女「黑雁子」占卜，他道：

「「黑雁子」，你抽得這一張紅桃7，表示你的愛情僅是一場虛幻，它代表的是彩虹，你的意中人或在遠方或離鄉背井、甚至生離死別…

「你所追逐的是一道彩虹、一個夢幻，他有時遠在天邊，或許他根本就沒將你放在心上…

「黑雁子」聽得全身晃動，臉色一慘，幾乎是泣聲道：

「喔，老爹，你說對了，我還一直抱著一絲絲的希望呢…

卓鶴翎心中不忍，忖道：

「世間男女，有情傷的可不只我一人，為何每個人都有辛酸的一面，人世間許多事總無法圓滿…

吉卜賽老爹轉過頭來，道：

「卓公子，你可要試試，你有什麼想問占一下?

人生未來何去何從，永遠都是一個謎，得此機緣也就順便請益了，卓鶴翎道：

「老爹，就請你幫我占卜一下，我的前程如何?

老爹遲疑道：

「漢語的「前程」，意義十分籠統，意思涵蓋較廣，不過我試著來卜一下…

於是照規矩操作，得出數張牌，他道：

「卓公子，你的命運是大好大壞，你看這一張黑梅2，代表小人、麻煩、陷害、對你十分不利、或是感情上的第三者或是犯了官符、官司，諸事頗不順遂…

哦，說得有幾分貼近，這是巧合還是真有這麼一回事?

「請問老爹，這一切是指已經過去了，或是未來將要發生的?

「它既是過去發生，而其影響力至今仍在，所以與未來亦有關係，人生的過去、現在與未來豈非都是連貫的，無法一刀兩切哪…

「再看這一張鑽石K，King是國王之意，表示你將得大財富，真是富可敵國，有如國王…

這太誇張到過分了，聽著心裡高興就好，可別當真…

「再看這張紅心Q，Queen是皇后之意，你的愛情運真是好極了，你可娶得一位高貴如皇后或公主身份的女子為妻，恭喜你了…

這更是誇張到極點，天下事如真如「撲克牌」所卜的，那才是怪事，不過，這是否表示：王素琴真與我無緣了? 哦，再思考一下，這是不合邏輯的，紙牌只有52張，抽中的機率不算低，難道每個抽中鑽石K的，都可富甲天下，抽中紅心Q的都可以娶得皇后公主，哈，遊戲畢竟是遊戲，我差一點上當相信了呢…

吉卜賽老爹一邊收著紙牌，一邊呵呵笑道：

「以上僅供參考，有些連我也不太相信，不過我只照牌面做解說，你們聽聽就好，好的也不必太高興，壞的也不用太介意，就把它當做茶餘飯後的助興遊戲吧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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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道光22年12月小27日辛丑(1843年1月27日)晨

天才剛破曉，卓鶴翎與胡女「黑雁子」各騎著一匹駱駝出了「黑風堡」城門，兩人趕著路，似乎形色匆匆。

風勢甚大，有如刀割似的銳利，「黑雁子」將頭巾拉緊了些，兩人兩騎默默的行進了約半個時辰，胡女才策著駱駝靠近些，道：

「卓公子，你昨夜吹的簫，再度感動了好多人，我看到麥麗可小姐哭了，甚至回到臥室還哭了好久…

昨夜吹簫改在曠野，面對著廣闊無垠的西域沙漠，想起娘親、想起王素琴、而自己身在異鄉為異客，亦不禁悲從中來、有感而發，吹奏時特別傷感，也似乎已漸漸抓到這首曲子的神韻了…

「那你覺得如何?

「哦，我也感動的不禁哭泣了，不，我可不太敢哭出聲音來，但簫聲直擊我的內心痛處，挑起我塵封的往事與那無法言宣的情愛…

「還如夢似幻的讓我看見了我的心上人，啊，你吹的簫好生奇怪，好像連不在世的人都又回來了…

卓鶴翎沉思道：

「這簫曲名叫「還魂曲」，還真有幾分道理呢…

「那聽到簫聲所出現的人，是人?是鬼?是真?是假?

「老實說，我也不太知道…

「「黑雁子」，為什麼麥麗可小姐要你一大早就送我出來，還幫我帶路，現在天還沒大亮呢…

「麥麗可小姐是顧慮你的安全，早點出門或許可以避開一些危險的人…

「你回去可得幫我謝謝麥麗可小姐了…

「會的，她也感謝你為她吹奏簫曲呢，她還說以後有機會希望能再聽到你吹的簫…

「哦，我如果還有機會來「黑風堡」，我定會再為麥麗可小姐吹奏…

遠遠看到一座小丘陵上有一高數丈的石堆，呈圓形狀， 前面有一石桌，胡女「黑雁子」下了駱駝，道：

「我在這裡拜禱一下，祈求平安…

他看到卓鶴翎目露疑色，乃指著那石堆，道：

「這是「敖包」，本是蒙古人祭拜神佛之處，後來演變成所有游牧民族的西域人、或旅人路過見到「敖包」都會下馬在此禮拜一下…

「在沙漠或草原上，很多地方沒有山丘、河流、樹林之類的地標，於是就人工造出「敖包」做為路標，你想想看，在沙漠中狂風吹過，許多沙丘都會移動或變形，沒有什麼適當的認路標誌，因此很容易迷路…

「「敖包」最早本是用來做為道路或地界的標誌，後來演變成爲祭祀山神和路神的地方，和漢人的土地公廟差不多…

「後來又變成青年男女談情說愛、互訴衷情的約會地點，這就是所謂的「敖包約會」…

卓鶴翎聽得興趣盎然，也下了駱駝，站在「敖包」前雙掌合十，為娘親、為自己祈求平安，最近的一連串遭遇與「魂靈參訪活動」，他也漸漸接受了「寧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無」的說法。

記得小時候跟著娘親到廟裡燒香，其實心裡總是不太以為然，只是附和母親，「舉香隨拜」做做樣子，表面上不去冒犯母親的信仰。

但此時此刻，卻是真心的希望所有認識的人都能平安，以後都有再相見的機會。

「黑雁子」拜完後，另又搬了一塊石頭堆疊上去，她道：

「這是相習成俗的習慣，每個人都在祭拜完後，從附近撿一石塊或土塊加疊到「敖包」上，較多人參拜的「敖包」，它的石塊越來越多，堆疊也會越來越大，其意義與你們廟宇的「香火鼎盛」之意相同…

卓鶴翎點點頭，也找來一塊較大的石頭加疊上去…

既是「路標」是否可做為將來往「黑風堡」的一個標誌? 走了這許多路，僅靠這個「敖包」做為「路標」，還是不足以認出路來? 哦，在沙漠我是個「路痴」呢? 想到這一點，卓鶴翎有點兒頹喪。

不禁問道：

「這一趟從「黑風堡」出來，你怎的沒要我用黑巾覆住眼睛?

胡女「黑雁子」笑道：

「我可不怕你認出往「黑風堡」的路? 但只怕你已記不得了…

「只有「旋風十三騎」才怕人家來尋仇，我們怕什麼?

「那吉卜賽一家人他們可認得路?

「他們應該認得吧…

「難道不怕他們把「旋風十三騎」的仇家帶來…

「那家吉卜賽人與「黑風堡」頗有淵源，他們來「黑風堡」都有「旋風十三騎」派人帶路，事實上他們也很少來…

「要找到「黑風堡」有那麼困難嗎?

「不是困難，是危險，因為「黑風堡」的周圍有好幾處流沙，沒人帶路很容易就陷進去，以前也有清廷派兵追著「旋風十三騎」的足跡而來，卻陷入流沙中，嚇得再也不敢來了…

那就只好睜眼看著「旋風十三騎」在沙漠中橫行嗎?

一邊隨意的聊著話，也讓駱駝休息一下，卻見遠遠有一騎奔馳而來，那是誰? 看方向，他是由「黑風堡」追來的…

漸漸看清楚了，心中不由暗驚，是「旋風十三騎」的隊長「灰狼」，他沒有拿長矛，卻背著一具大弓急馳而來…

啊，是這個凶神惡煞，一付殺氣騰騰的凶樣，似乎來意不善，他是如此的魁梧與凶悍，自己一介漢人書生恐怕沒有反抗的餘地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