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魂記(30)

三十、百尊神像合一廟,各家籤詩爭解惑

清道光22年11月大30日甲戌(1842年12月31日)午時

離開了「十方英雄會館」,十輛馬車沿著山路緩緩前進,魏副統領與幾名手下則騎馬護衛著車隊。

路上這幾天,卓鶴翎在馬車內暫時放空自己,有時與譚大夫談論醫學、有時與邵國師隨意的談話、有時則練習吹奏「還魂曲」,再不然則陷入沉思或練習譚大夫所教的氣功調息。

魏副統領一夾馬腹,靠近馬車,向國師邵文海請示道:

「稟告國師大人,現在已近未時末,前面有一座小廟宇,是否在那兒休息進食?」

「好,傳話下去,大夥兒在這裡停歇兩個時辰…」

卓鶴翎跳下馬車,伸展一下懶腰,然後扶著譚大夫讓他下車,譚大夫感傷道:

「鶴翎哪,你真是尊老敬賢啊,這讓老夫想起我那沒來得及長大的兒呀…」

「譚老,你別再感傷了…」

想起,譚大夫曾經告訴他,譚夫人死於惡疾,譚大夫雖施盡各種療法,終於沒把她給救回,身為名醫的他自此深受打擊,曾經一度借酒澆愁、灰心喪志、一蹶不振,沒想到在那愁雲慘霧的日子,一天獨子從私塾放學回家時,卻被一輛疾馳過的馬車衝撞跌倒,而傷重不治,他氣的把那家僕痛打一頓,但這僅能發洩怒氣,卻於事無補,一個家就此毀掉;聽完後卓鶴翎深深同情起這位曾為御醫的譚大夫,忖道:原來天底下不幸的人可真多呀!

人無論怎麼快樂,無論怎麼歡笑,似乎總有不足為人道的辛酸、苦痛,潛藏在他人所不見的背後,年齡越大、見識越多,這種體會就越深。

看到譚老漸駝的背、漸遲緩的動作,卓鶴翎忍不住又過去扶著他一起進入廟宇。

廟宇不大,中門上方的匾額,寫著的是:「百神廟」,卓鶴翎訝異的想道:這廟奉祀百位神祇,未免多了些,似乎有點奇怪。

一票人進入神廟,見到裡面香煙裊繞、已有多位香客在燒香、擲筊求籤,廟內不大,因此顯得有些擁擠;一位胖胖的老廟祝迎上來打招呼,他和藹可親的微笑道:

「歡迎,歡迎諸位大德有緣駕臨敝廟…」

廟祝自我介紹,原來他姓池,這廟便是他發心建蓋的,見大家客套話說完,卓鶴翎上前問道:

「請教池老爺,緣何這廟名為「百神廟」? 難道真的奉祀百尊神像?」

池廟祝笑笑道:

「這位公子,問得好,「百神廟」自然是奉祀百尊神像了,這是有一段故事的…

「老朽以前也只是常到寺廟燒香禮佛的尋常香客而已,從來沒想到會與寺廟沾上關係…

「那年是嘉慶二十年九月,山西平陸發生大地震,震害地區涵蓋好幾個省縣,倒塌了多少房屋、壓死了好多人…(註1)

「那時,老朽還很年輕,隨著救難隊四處救人,從許多瓦礫堆中救出好多人,也見到許多家破人亡,留下許多孤兒寡婦、心中十分悲傷,如此辛苦了幾個月…

「有一次,居然從倒塌的磚瓦中挖出幾尊神像,忽然想起:不知還有多少神佛彫像落難,救人的工作已告一段落,我何不挖尋這些神像,也算是一樁好事?

「提出這個想法,竟也獲得不少人一起發願協肋,費了一年多的時間,從倒塌的許多間小廟神壇瓦礫堆中,居然不多不少挖出一百尊神像,有些神像還是我從未聽過見過的…

「為了安置這一百尊神像,大家又發心捐助蓋成此廟,無以名之,姑且命名為「百神廟」,我等凡人也不敢強分這些神像誰大誰小、誰是佛、誰是儒、誰是道,就籠統把祂們放在一起奉祀了…」

「這「百神廟」由老朽權充廟祝負責晨昏燒香供拜,及幾個男女志工來幫忙,不想竟然也當了二十幾年的廟祝了…」

卓鶴翎試著數了數,果然神桌上及牆上總共擺放著足足百尊神像,除了關公、媽祖外,大部份的都不認識,畢竟自已一向是抱著「敬鬼神而遠之」的態度,對鬼神所知有限應是情有可原吧;但神佛也會落難,那跟凡人有什麼不同? 卓鶴翎搖搖頭,心思回到現實,聽那…

池廟祝又道:

「在挖掘神像的過程中,也拾得許多廟壇的籤詩,老朽也把它們都帶回,讓信眾擲筊求籤問事,這多的籤詩,老朽也沒辦法再做整理了,所以也籠統的放在一起…」

「神壇宮廟印製這些籤詩也要花銀子、花精神,老朽捨不得隨便丟掉,乃將它們另行編號,仍將它們放置於籤詩櫃內,提供給信眾做為指點迷津用…

「諸位大德,你們可別笑我,老朽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如此了,不過老朽也想過,誰抽得什麼籤,最後仍須再擲筊問神明,如得「聖杯」,那才算是確定了…」

「這些籤詩,包括:關聖帝君、觀世音、天上聖母、文昌君、媽祖、城隍爺、三清祖師、孔明廟、韓文公廟、天公廟、月老廟…我也一下說不完,反正你抽到一枝籤,必須再擲筊問一次,神明認可了再解籤…」

「聽信徒回應,都說在我們「百神廟」抽到的籤十分的靈、十分的準,諸位善信,何不也試試?」

從沒聽過,有廟是把所有撿到各家的籤詩籠統的放在一起,讓信眾擲筊抽籤,這不是不倫不類嗎? 可是再進一步思考,又覺得也沒什麼不對呀!

既稱為「百神廟」,那使用多家宮廟神壇的籤詩,也才能應付各方來的善男信女問事,不是實至名歸嗎?

看見一位老婦拎著一個包袱,邊擦汗似乎走了遠路來,探頭在廟門口東張西望,然後遲疑的走進來,消瘦略駝的身子骨,穿著縫有補釘的粗布衣裳,那瘦削的身影真有幾分像是娘親哩,卓鶴翎不禁想起每年總也要陪著娘親上廟燒香求籤,自己雖是鐵齒,為了討母親的歡心,也常跟著舉香隨拜。

看見卓鶴翎看著她,那阿嬤微笑著慢慢走近來,靦覥地問道:

「公子呀,你該是個讀書人吧? 老身想求個籤,卻不知怎麼做,公子教教我好嗎?」

不會吧,一般言這些婆婆媽媽們都會求神問卜的,反而求教於年輕人,豈不是問道於盲,或許是她初來此廟,比較生疏些,卓鶴翎暗道:幸好,曾經陪過媽媽上廟求籤過,否則今天就被考倒了,那讀書人不就被看扁了?

「老身以前也不是沒抽過籤,只不過都是隨意的擲筊、隨意的抽籤…可今天不一樣,這一次要問關於孫子阿明的事,所以特別慎重,要一步一步照規矩來…」

卓鶴翎略作解說,又從神桌上取來一對筊杯,再以劍指(拇指虛按無名指和小指,豎立食指和中指)在筊杯上虛空書寫「諸神庇佑、萬事吉祥、神通感應、指點迷津」幾個字,然後用中指在筊杯點一下,代表開了光,再交給阿嬤,並教她唸「求神祝禱文」:

「伏以 杯筊通天地,弟子是林阿明的阿嬤, 現居某村某路某巷某號,今天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三十日午時,為阿明的前途事,因吉凶未卜、憂疑未決,在「百神廟」諸神前伏請神杯三擲,指示分明…」

阿嬤虔誠合掌眼睛注視神像,口唸「求神祝禱文」三次,再擲出神筊得「聖杯」後,然後從籤筒裡抽籤,又再擲筊確定後,卓鶴翎幫她從櫃裡找到一紙籤詩,她一臉期待地問道:

「公子,煩你告訴我,神明是怎麼說的?」

「阿嬤,你想問啥?」

「我家孫兒阿明,這一向都不順利,我要問他的前途如何?」

看那籤詩:


第五籤.中平 甲戌 呂蒙正守困
籤 文:
子有三般不自由,門庭蕭索冷如秋;
若逢牛鼠交承日,萬事回春不用憂。

斷 曰:
財祿耗.功名遲.訟終吉.病可醫.婚宜慎.行人歸.待時至.百事宜。」

解籤並不難,只因為阿嬤是文盲,卓鶴翎道:

「阿嬤,你得了個好籤,不必煩惱,神明指示,阿明雖然現在不太好,或許不太自由,子是鼠、丑是牛,只要碰到子丑月日,就諸事吉祥、不用憂心了…」

阿嬤開心笑起來,道:

「這神明還真靈哪,祂怎知道阿明現在不自由,他坐牢當然是不自由囉…」

卓鶴翎心中一驚,這籤文:「子有三般不自由」,其設籤立文字時未必以「不自由」為坐牢之意,但是什麼樣的機緣讓阿嬤抽到此籤,籤詩正好與實際情況若合符節? 是或然率嗎? 是巧合呢? 還是冥冥中真有鬼神在?

阿嬤又問:

「子丑月日,指的是什麼時候?」

卓鶴翎道:

「今天十一月三十日是壬子月甲戌日,後天十二月二日便是丙子日,三日是丁丑日,不就是子丑日了嗎? 阿嬤你且寬心,小生如果沒有解錯,快的話阿明這幾天便可回來,慢的話也不過一個多月便自由了,因為十二月便是癸丑月…」

阿嬤紅了眼眶,道:

「那就好,那就好,阿明這個憨孫跟人打架,不小心把李員外家的寶貝兒子富祥打傷了,被抓進去坐了幾個月的牢房,不知有無吃到什麼苦頭?」

「不管有沒有吃到苦頭,回來後一切就轉好了,阿嬤,你也勸勸他要學好,他受此教訓,八成也會開竅跟以前不一樣了…」

卓鶴翎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也扮演起「心理治療師」的角色了,原來算命、求神問卜確實有這樣的功能…

阿嬤千謝萬謝、歡天喜地的走了…

卓鶴翎想起親娘,心中百感交集,情緒起伏間,池廟祝在旁道:

「公子,你幫著教擲筊求籤,然後又為阿婆解籤,你解說的可真好,那位婆婆高興極了,公子平時有空能否來本廟幫忙為香客解籤?

「那可抱歉了,小生是外地人,在這兒可停逗不了幾天呢…

「那就可惜了,公子以後有機會還請來敝廟賜教…

「當然,當然…

轉頭看見國師邵文海正與一位老者談話,卓鶴翎一面與池廟祝說著話,一面走過去,池廟祝指著那人道:

「佟老師也來了,他是名相師呢,我們過去與他打個招呼…」

國師邵文海笑著向卓鶴翎道:

「人生何處不相逢,想不到在這裡遇見故友佟老,他可是命理高手呢…」

那老者微微一笑,道:

「班門弄斧、班門弄斧,邵老才是命學耆老,對邵老與令師兄我是自嘆不如、望塵莫及呀…」

卓鶴翎向他抱拳道:

「小生姓卓,名鶴翎,見過佟老,佟老請多指教…」

佟老道:

「卓公子真是一表人才、玉樹臨風,老朽佟敬安,一向幫人推命算八字做餬口,卓公子是邵老命理學的徒弟麼?」

他知道邵國師是名相師任鐵樵的師弟,有極高的命理素養,故有此問。

邵國師苦笑道:

「哈,我那有這樣的福份,人家卓公子可是個鐵齒的無神論者,對什麼算命卜卦、鬼神靈魂的可不太以為然哩…」

旁邊的池廟祝不甚相信,道:

「不會吧,這位卓公子方才還教一位阿婆擲筊求籤,還幫她解籤,解的可真好呢…」

卓鶴翎不好意思道:

「獻醜,獻醜,鶴翎是勉力而為,打著鴨子上架啊…」

那相師佟敬安道:

「哦,聽說你是無神論者,老朽倒想聽聽你的想法哩!」

卓鶴翎有點尷尬道:

「那是不才的偏見,佟老師莫見怪、莫見怪,這偏見侵犯到佟前輩的專業領域了…」

相師佟敬安道:

「無妨,無妨,人心不同,各如其面,對一件事往往是智者見之謂之智、仁者見之謂之仁,各有見解、各有看法,此無足為怪…

「這讓老夫想起多年前,也曾遇到一位姓劉的年輕人,他也是好學善問,他問的第一道問題便直擊命理學的要害…

卓鶴翎好奇道:

「他問了什麼樣的問題? 」

「他問說:他的八字與一位住在北京的何少爺完全一樣,為何一貧一富,命運大相逕庭? 」

是的,相同的八字即使雙胞胎的兄弟姐妹命運也未必一樣,但這該當如何解釋?

「佟老師,你是如何回答的? 」

佟相師眼睛定定的看著廟門外,落入久遠的回憶,然後慢慢的說出劉玉書的故事…

「好久好久以前,北京六福記錢莊的何員外生了個兒子,他欣喜萬分,滿月之時便將這位何少爺的生辰八字,送到大相師任鐵樵處批流年…

「任相師所批流年一一應驗,讓何家人佩服的五體投地,但他只批到何少爺三十歲即不再批下去,暗示著何少爺到三十一歲會遇劫難而過不了關卡…

「到何少爺三十一歲時,何員外家出重金委請任相師務必化解這場災難,得了重酬的任相師開出禳解的第一道難題:必須找到一位與何少爺生辰八字完全一樣的年輕人…

「並且高薪聘請、予以重用,取代何少爺的職務,然後讓何少爺到寺廟閉關躲避災劫…

「找來的這個人就是劉玉書,他的生辰八字與何少爺完全一樣…

這事竟然牽涉到名相師任鐵樵,任相師是國師邵文海的師兄,而這事邵國師居然不知道,他詑異、驚訝,他可也不知道任鐵樵懂得什麼「偷樑換柱、李代桃殭、金蟬脫殼」的秘法,哦,我懂了,難怪任師兄變的那麼有錢? 就是這一樁讓他大發財的…

「後來,這位劉玉書怎麼了?」

「大相師任鐵樵的秘法應驗了,劉玉書遇難死了,何少爺躲入寺廟真的避過災難而活下來…」

「有一次劉玉書出差到錢莊分號查帳,在一個下雪的夜裡,一批匪徒來錢莊打劫,劉玉書忠心耿耿的護衛錢莊財產,卻被匪徒殺死…

卓鶴翎驚訝道:

「這位任大相師真有那麼厲害呀,還是這是個騙局? 或這只是個巧合?」

「是秘法或是巧合,我佟某人可答不出來,不過聽說任大相師收了重酬,是這麼允諾何家的,而最後也真的達到讓何少爺金蟬脫殼、逃過一劫的活下來…」

卓鶴翎嘆氣道:

「任大相師推命如此神準,改命禳解的秘法又如此的殘酷可怕,小生聞之既感佩服,又覺毛骨悚然哩…」

「請教佟老前輩,這套秘法你可懂得?」

相師佟敬安搖頭道:

「老夫可不知道天底下有這種秘法,也幸好不懂這秘法,否則我會借這種秘法做出什麼事,那就不知道了? 人性總是貪婪哪!」

「這秘法以死一人為代價,去救活一人,施行這種術法必定要付出極大的酬勞,死的一定是貧窮庶民,活的可能是皇親國戚、或富貴中人,這世間還有公平可言嗎?

「這秘法的理論基礎是任大師所謂的「福祿總量」,意即兩個人的八字相同,其「福祿總量」卻是一樣的,但一人少年得意,另一人卻大器晚成、發跡於中老年,一人商場得意,另一人卻娶得美妻,或一人多得好子嗣,另一人卻是官路亨通,而人丁單薄…

「回答卓公子剛才的問題,當時佟某人回答劉玉書是以出生地不同,故命運不同做為答案,但事後探得任鐵樵大師有「福祿總量」這一精譬之說,十分嘆服…

「而任大相師的秘法,竟也是「福祿總量」的應用,即以相同八字者的年壽轉移給求助者,任大師讓劉玉書的餘壽轉給何公子,而何公子的厄運卻由劉玉書承受,這固然十分殘酷,但也真是匪夷所思呀…

「佟老,您僅見過那劉玉書一面,這事的後續發展,佟老你如何知道的這麼詳細?」

「老夫還有一位學命理的師兄姓秦,當時身任六福記錢莊陝西、西安分號的大掌櫃…」

「佟某人一直想瞭解大相師任鐵樵的功力高深到什麼境界,所以透過這位秦師兄的關係去追查,費盡心血,總算得到答案…

「老夫承認任大相師功力在我之上,但我不再佩服、也不再羡慕了,這種秘法殺人於無形,如此惡毒、如此殘酷,依我的性情是做不來的…

「老夫不敢自詡名利淡泊、視錢財如糞土,但凡事總要求得心安,白天三餐吃的下,晚上睡的好,不做惡夢,那便是莫大的福份了…」

「佟老師說得好,佩服,佩服!」

忽然冒出一種不祥的念頭,卓鶴翎狐疑的望向國師邵文海,心道:那位孚德王爺與國師邵文海花了三年時間,費盡心血找到符合八字要求的我,所為何來? 難道我是另一個劉玉書嗎? 難道也要我付出生命的代價讓某某人避過災劫嗎?

那位素不認識的相師任鐵樵,託人送給我一個高僧加持過的珍貴玉珮,這暗示著什麼?

邵國師深通命理面相,是個善觀氣色、心智機靈的人,看到卓鶴翎面色陰晴不定,知道這位卓公子心情已受影響,心中盤算如何及早化解…

卓鶴翎暫時拋開心中的疑惑,向佟相師問道:

「末學學多了西洋的幾何代數,它們步步推算、邏輯精確,沒有絲毫模糊、沒有令人懷疑的空間,所以對這些命相卜卦、鬼魂神仙等說法都不甚相信,但這些日子參加了魂靈參訪活動,卻又有點動搖了,小生向佟老前輩請教…

相師佟敬安點頭道:

「公子將鬼神命理等視為迷信,老夫可以理解,但這世間、這宇宙充滿了許多未知,並非全可以西洋科學來解釋…

「單說這擲筊抽籤,乍看似乎是個「機率」的問題,而「機率」是數學的,但為何出現此、而不出現彼,豈不是也很耐人尋味? 不過它有時確也解答了許多善男信女內心的疑問與困惑?

「中國的五術學問,都帶有哲學性與藝術性,並不獨偏數學或科學…」

站立一側的御醫譚大夫插口道:

「佟老此言深獲我心,單說中國的醫學便充滿了哲學與藝術性,常有同生一嚴重惡疾的兩病人,予以相同的處方治療,卻可能一死一復原,絕非兩人都得到相同的結果…」

國師邵文海亦點頭道:

「是了,像下圍棋最終必須計算雙方的目數來論勝敗,看起來是數學的,其實也是充滿了哲學性、藝術性…」

「哦!」一聲,卓鶴翎疑道:

「請教邵老,圍棋的哲學性在那裡? 」

邵國師是個老棋迷,談起圍棋,興頭便來了:

「想想看,布局之初整個棋盤不是個模糊空間嗎? 這時根本無法細算,數學在此階段全然使不上力,全盤361個著點,要下到那一點不是頗費思考嗎? 」

卓鶴翎點點頭認同,心中道:開始布局時,數學確實無用武之地。

「幾手之後,譬如對手佔星位,我以小馬掛,便產生一個問題,我要斜飛分角? 還是要三三進角? 還是另一邊雙掛,走成雙飛燕的形勢?

「對手布下大模樣,我是要淺削? 還是要深入求活?

「同一形勢,你要選擇實利? 還是外勢?

「圍棋到處充滿了「抉擇」,如何決定做「抉擇」?並非全能以數學細算來求解,有時是以個人「趣向」來解決,而「趣向」便充滿了哲學味與藝術味,甚至包括個性與情緒…

談到「圍棋」,許多人的興緻都來了,譚大夫與佟相師都含笑點頭;卓鶴翎暗中想道:或許我棋力遲遲不能提升,便是始終都想以「數學」方法來解決圍棋的想法是錯誤的?

離題太遠了,相師佟敬安言歸正題:

「像信眾抽得的籤詩便具有哲學性、藝術性、簡易性、普遍性、特殊性、隱喻性、積極性、模糊性、私密性、故事性、啟示性、教化性等等特點…

「因此你要「正信」,還是要「迷信」? 你也可以做個「抉擇」,就像下棋一樣…

「況且一張小小的籤詩裡,有雅俗共賞的詩文,有其文學性、藝術性和思想性,卓公子有時不妨細細品味其中所蘊含的人生智慧…

卓鶴翎暗暗佩服這位佟相師也是個悟道之人。

「其它「算命卜卦」也一樣,大可不必先入為主地採取充滿敵意的批判態度,畢竟,求助於算命的芸芸眾生,往往有著一顆空虛、脆弱、或受了創傷的心靈,亟需關懷撫慰、求得心安…

「一般而言,我們算命先生所扮演的角色,在心理層面上具有安慰顧客、指引方向的功能,除了藉「命理學」來解說顧客的運勢以外,還能透過察言觀色、言語誘導,揣摩求問者的心理,取得他的信賴,予以安慰、輔導、解說、指點迷津…

「這種方式常能發揮極大的說服力與影響力,高明的命理師常會迅速因應不同身分、個性、處境的求問者,使用不同的對話內容、表達方式和態度。有時用語委婉、似是而非,有時避重就輕、虛實相間…

「命理師能依據對方的應答內容、聲調和態度,獲取對方的訊息、再推敲其心理意向,做出適切的回應,達到指引迷津的目的,發揮命相師心理輔導、心理治療的社會功能…

卓鶴翎不禁陷入思考:西洋的數學、科學都極嚴謹,但看來天下很多東西,還是不能光靠數學與科學來解決,哲學、藝術、經驗、人情世故、心理揣摩等等還是很重要的…

忽覺有人拉扯袖子,卓鶴翎回頭一看…

——————–

註1:

山西《虞鄉縣誌》卷十《舊聞考》中,李元瀛的《地震記》,就記錄了清嘉慶二十年(1815年)九月二十日山西平陸強震全過程。地震前,自八月初六,“陰雨連綿四旬,盆傾簷注,過重陽微晴,十三日大霽”。對此異常天氣,“鄉老有識者謂,霪雨後天大熱,宜防地震”。“二十日早,微雨隨晴,及午歊蒸殊甚。傍晚,天西南大赤。初昏,半天,有紅氣如繩下注”。“二鼓後,……忽然屋舍傾塌,繼有聲逾迅雷”。而“自初震及次日晚,如雷之聲未絕”。地震中動物的反應是:“震時,雞斂翅貼地,犬縮尾吠聲”。“二十四日晚,雲如蒼狗,甚雨滂沱,天上地下,震聲接連,即地水盈尺”。“日數次震,牛馬仰首,雞犬聲亂,即震驗也”。“初震時,有大樹仆地旋起者,有井水溢出者”。

瀏覽文章: | Home |

發表迴響

你的電子郵件位址並不會被公開。 必要欄位標記為 *

你可以使用這些 HTML 標籤與屬性: <a href="" title=""> <abbr title=""> <acronym title=""> <b> <blockquote cite=""> <cite> <code> <del datetime=""> <em> <i> <q cite=""> <s> <strike> <strong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