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八、請教碟仙勿玩笑，輕忽許諾皆不可

清道光22年11月大20日甲子(1842年12月21日)戌時

這是一家不起眼的民宅，從外邊看與一般民宅沒有兩樣，邵國師、卓鶴翎、魏副統領、刀劍匠師方師傅幾人一起進去後，卻發現它的面積甚大，還有一個花園甚是優雅，其它書房、禪房、客房等一應具全，帶路的婦人亦頗具教養，一路上與幾個男女道士、打雜服務的志工打招呼。

她道：

「師姐已經在內室恭候了，請隨妾婦進去…」

進入室內，看到擺設著一個神壇，神壇前有一方桌子，桌子旁站立一位中年女道士及好幾位來觀看參與的客人，女道士道：

「邵老闆，歡迎、歡迎，「十方會館」的何老掌櫃已遣人來打過招呼，不想邵老爺對本神壇的「碟仙」亦有興趣…」

國師邵文海抱拳回了一禮，道：

「打擾，打擾，你便是慧淨師姐吧，老夫帶幾個人來貴神壇見識見識，何老掌櫃特別推荐說貴壇的「碟仙」特別靈咧…」

卓鶴翎打量一下這位慧淨師姐，見她面目清秀、氣質不俗，若非她身著道服，也必是一名美女，這樣的女子居然出家負責一家神壇，主持「碟仙」的科儀，似乎有點不搭調。

慧淨師姐點頭道：

「在這地方本壇確是享有薄名，主要是本壇每一步驟都照規矩來，比較沒有出過什麼差錯…」

卓鶴翎問道：

「請教慧淨師姐，「碟仙」到處都有人玩，甚至有時候幾個小孩湊合起來都會玩一下，還照什麼規矩來? 這會有差別嗎?」

慧淨師姐嚴肅道：

「問題就出在這裡了，這位公子哪，你玩過「碟仙」麼?」

「小生曾經看過別人玩，可自己從沒下去真正玩過…」

慧淨師姐道：

「那貧道就告訴你一些玩「碟仙」的規矩，否則有時候會發生一些不可逆料的後果…」(註1)

再怎麼說，充其量也不過是一種遊戲嘛，會有什麼後果呢?

「譬如，玩「碟仙」一定會用到一個碟子，碟子背面畫著一個箭頭，操作「碟仙」時，必定要蓋著碟子，讓大家能夠看到箭頭指示方向與指出文字…」

「在還沒有將「碟仙」送走之前，切勿將碟子翻過來瞧，這一瞧往往會出問題…」

會出什麼問題?

「有幾次，有人沒將「碟仙」送走，很鐵齒的把它翻過來看，卻馬上大聲驚叫，然後變臉慘綠，後來就得了失心瘋、精神錯亂，請了多少大夫，吃了多少藥，始終沒把他的瘋病治好…」

這麼厲害呀，到底他們看到了什麼?

「曾經問過那些翻看過碟子的人，聽說都看到碟中的「鬼」臉，是什麼樣子則眾說紛紜、沒衷一是，但都說很恐怖、很可怕、很嚇人，有一個少年看到之後不慎摔跤，趕緊把碟子再翻回去，卻見碟子又動起來，然後指在「死」字，那可嚇壞當場所有的人…」

哦，這還真不能隨便嘗試呢…

「可千萬不要心存輕蔑、以玩忽的態度對待「碟仙」…」

「甚至也不要對「碟仙」輕下許諾…」

哦，這又會怎麼樣呢?

「貧道茲舉鄰村的一個年輕人叫進財的為例，進財才三十出頭，多年來一直跟著他的叔叔學做生意，人挺聰明、能幹、又勤快，只是一直急於有好表現給叔叔看…

「他就曾經來本壇問「碟仙」，那一回他問：

「碟仙，碟仙，明兒個我要去某某商號談一筆生意，生意談成的話，我叔叔答應分我一筆紅利，並答應讓我升為二掌櫃…」

「請問碟仙哪，明天我會順利嗎? 這一筆生意談的成談不成?」

「碟仙指出文字：「生意可成!」…」

「進財一看這幾個字，喜出望外，便說：碟仙，這是真的麼? 如果這生意成了，我就發了，若是真的，我什麼都可以允給你…」

「那時貧道對他如此的輕易許諾只覺不妥，但想喝阻已來不及了…」

「進財的叔叔我是認得的，後來貧道問他叔叔，原來那一次進財的生意果然讓他談成了，他確實分到一大筆獎金，他叔叔也將他升起來當二掌櫃，並計劃要與訂婚已一年多的未婚妻結婚成親…」

「喜上加喜，一切好像都很美好，但成親的前幾天…」

「他與幾個好友搭渡船過河去喝酒慶祝，沒想到樂極生悲，喝完酒回程時，或許是醉了，他竟跌入河中溺斃了，那個擺渡的阿伯跳下河中去救他，但一切都晚了，等撈他上岸時已回天乏術…」

哇，又是一樁莫名其妙的人間憾事，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沒厘頭，要發生什麼事還真沒個準，這個進財又發財又升職，過幾天還要娶親，人生種種好事眼見就要到來，高興起來尋友小酌幾杯，能說他錯嗎? 難道人生真需要時時刻刻、兢兢業業、如臨深淵、如履薄冰，稍稍放縱一下都不可?

想想自己，胸口像被塞進了一顆大石頭似的，自己已屆三十之齡，對人生許多事仍有很多不解，還一直在摸索、學習，但自己的人生也發生過變局，現在竟離家去國，惶惶如喪家之犬…卓鶴翎沉痛的思索著。

慧淨師姐一臉嚴肅道：

「因此貧道在此說明一下，玩「碟仙」是有幾項禁忌的…

「問「碟仙」之心態宜端正無私、不貪心、不妄求，凡抱私心、貪財求利皆不宜，譬如：為賭博求明牌便不可…」

哦，偏偏有許多人問「碟仙」、問神明有關賭博、明牌之事，如果失靈則毀壞神像肢體洩恨…

「心存不正、害人利己、欲做犯法害人勾當之事，如偷盜、搶劫、詐騙、淫誨等事皆不可問…」

不是有一些歹徒犯法之後，還到廟裡擲筊求籤，冀求平安、躲過追緝?

可知這位慧淨師姐是個正派的人，但像她這麼一位端莊美女為何來主持神壇、操作「碟仙」，總覺這事有點兒不尋常、甚至不倫不類，頗令人納悶。

「玩「碟仙」常會有鬼神來回應，不過大致上是鬼魂的機率為多，因此不可問它是怎麼死的? 甚至它是男是女也不宜問…」

「可以燒些冥錢給「碟仙」，但絕不可再應允其他東西或好處…」

「玩「碟仙」要誠心誠意，抱著尊敬謹慎的態度，那些鬼魂可不容許活人與它開玩笑，它們生活於不見天日的苦境，永遠是漫漫長夜，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出離，所以早已沒了耐心與幽默感，遇事常以負面情緒做直覺反應…」

「「碟仙」會生氣、懷恨、記仇、忌妬，它們可能就一直跟著你、擾你不安，那就是卡到陰了…」

「需知你在玩「碟仙」的當下，「碟仙」也在玩你，切切記住這一點…」

「因此「碟仙」所說的話，只能存疑，不可全信，它可能會對你說十次真話，然後再重重的騙你一次，而這一次就讓聽信者萬劫不復、難以翻身…」

「所謂「請神容易送神難」，請來「碟仙」後一定要將它送回，否則常有不測的禍事，如引起走火入魔、精神錯亂等等…」

「畢竟「碟仙」屬陰，還是不要經常接近為妙，玩「碟仙」後常會損氣傷陽、虛衰一陣子，最好那幾天不要到不乾淨的地方，如墓地、喪家、靈骨塔等，因為那陣子氣弱容易犯煞…」

「最好身上備有平安符、玉珮等吉祥物，或懂得唸一些經咒來保護自己，玩「碟仙」的情況常有意外變化，萬一出了什麼差錯，好有個解法…」

卓鶴翎不覺摸摸懷中的玉珮，那是名相師任鐵樵所贈…

「那張寫滿文字請神用的黃紙，如果是自己製作的，玩過「碟仙」後，最好將它燒化，不要留存…」

「玩「碟仙」可以幾個人一起操弄，但就是不要四個人玩，四的諧音不吉，常帶來不幸…」

哦，有這麼多禁忌喔，還真不是能隨便玩的…

那桌上早已備好一張請「碟仙」的黃紙，黃紙上放著一個倒置、畫有一紅色箭頭的小碟子，那婦人充當助手，又在桌上加點一枝白色蠟燭，讓桌上亮度增加，可以看清楚黃紙上的小字…

交待完畢，慧淨師姐燒了三炷香，向四方膜拜，口中還唸唸有詞；那婦人在旁邊小爐燒化一些冥錢，然後慧淨師姐與其他四人共五人入坐。

五個人各將食指輕放於小碟子上，慧淨師姐嚴肅地道：

「碟仙，碟仙，請出壇…」

「碟仙，碟仙，請出壇…」

四周燭影搖曳，氣氛陰森詭異，忽有一陣寒風從後頸吹過，那股寒意鑽入骨髓，卓鶴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，再定神看時，見到五人指下的小碟子開始緩緩移動，慢慢游出黃紙中間圓圈的位置，表示「碟仙」已經降臨…

慧淨師姐問道：

「碟仙，碟仙，你是神是鬼呀？」傳說中向「碟仙」發問都以這句話為第一道問題。

碟子游動，指到一個「鬼」字，眾人心中一陣發毛…

慧淨師姐道：

「若有人有什麼問題的，可以開始發問了…」

一人問道：

「我的小孫子仔仔幾天前得了風寒發熱，現在燒是退了，卻一直哭泣吵鬧、食慾不振、日夜吵個不停，擾的全家不安，請問「碟仙」，這是怎麼回事?」

碟子游動，指出幾個字：

「大黃狗、受驚!」

「喔，他是被隔壁那隻大黃狗驚嚇到?」

「是!」

「那該怎麼辦?」

「狗毛、壓驚!」

「碟仙的意思是說去跟隔壁討些那隻大黃狗的狗毛戴在他身上? 這樣可以壓驚?」

「是!」

哦，這不是與我小時候被狗驚嚇如出一轍嗎? 母親處理的方法便是這樣，受驚的小孩身上戴著狗毛就可壓驚，乍聽似乎可笑，民間流傳必有其效驗，恐怕不能遽予推翻，是否有「心理治療作用」存在? 卓鶴翎沉思著。

「我是不是還帶仔仔去廟裡收驚?」

「可!」

那人喜道：

「我知道了…」

另一人問道：

「我家最小的女兒阿香已經八歲了，五天前失蹤不見，全村都找遍了都沒找到，只找到她穿的一隻繡花鞋，請問「碟仙」，不知她是死是活?」

「活!」

「那我家阿香在那裡? 要怎麼找她呢?」

「被抓走、被賣掉!」

「這什麼意思? 「碟仙」是說她被人口販子抓去賣了嗎?」

「是!」

那人急道：

「這可怎麼辦? 我該怎麼去找她? 她會回來嗎?」

「會!」

「怎麼找? 怎麼找? 怎麼讓她回來?」

「衙門、報官!」

「到衙門報官可以讓阿香回來嗎?」

「可!」

那人叫道：

「我請了街坊鄰居幾十個人幫著尋找，怎的就沒想到報官? 我這就去衙門報官去…」匆匆起身往外就跑。

他空出的位子，由刀劍匠師方師傅坐上…

慧淨師姐向「碟仙」問道：

「剛才那位鄉農阿木急著去報官找她女兒阿香，請問「碟仙」可否由這位方老哥遞補?」

老方補充道：

「老朽是打鐵舖的兵器匠師方師傅，老朽有問題想問「碟仙」?」

「可，問!」

刀劍匠師老方問道：

「老朽許多年來諸事不順，婚姻三次仳離、老婆三次懷孕又都流產、做生意三次都以賠錢收場、求問「碟仙」告訴我，這是怎麼回事? 」

「卡陰!」

「卡到陰? 這是什麼意思?」

「有好兄弟跟隨!」

刀劍匠師老方臉色大變，顫聲問道：

「有幾個…跟著我的?」

「二!」

「是兩個…人?」

他本想講「鬼」字，但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，最後講了個「人」字。

「是!」

「他們倆是什麼樣的人?」

「女人、胎嬰!」

「是一個女人，一個嬰兒?」

「是!」

刀劍匠師老方臉色有夠難看，又問道：

「他們跟著我幹什麼?」

「報仇!」

「我跟他們有什麼仇?」

「你前世殺人!」

碟子不停游動，又驚悚的指出四個字：

「一屍二命!」

許多人看了不禁叫出聲，刀劍匠師老方一張臉比哭還難看，聲音沙啞問道：

「老朽想跟他們化解仇怨，可否?」

「難!」

「那他們要跟著我多久?」

「三世!」

與「觀落陰」時的說法完全一樣，再度證實，本來抱著一絲絲僥倖的想法破滅了，刀劍匠師老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，卓鶴翎看他站立不穩，趕緊扶著他，陪他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，老方抬起頭感激道：

「卓公子，謝謝你了，你還願意扶我一把呢…」

卓鶴翎道：

「為什麼不願意?」

「現在許多人都不跟我說話了，都把我看成是殺人放火的歹人了，老朽幾乎成了過街老鼠…」

「哦，你犯的錯是上輩子的事，我們每個人誰敢保證生生世世都不做錯事，古人不是說：人非聖賢，孰能無過嗎?」

「你說的自是有理，可別人不這麼想，尤其跟著老朽的兩個…人也不這麼想? 他們跟著我不放，還說要跟三輩子，這日子我可怎麼過呀?」

卓鶴翎不知道如何安慰他，只是拍拍他的肩，然後又踱回桌邊看其他人問什麼問題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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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1：

(自由時報新聞網)

高一女生玩碟仙 八人哭叫被附身

〔記者王涵平╱南縣報導〕後壁高中八位住校高一女生，前天深夜玩碟仙傳出遭附身導致情緒失控，教官昨天早點名時發現學生精神狀況不穩定，隨即將他們送醫急救，其中三位施打鎮靜劑後恢復正常，經治療後八位學生均已返校休息。

　後壁高中昨進行最後一天期末考試，上午早點名時，教官發現八位高一女生有喃喃自語等躁鬱症狀，並且嚷著不要參加考試，由於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，教官立即電請救護車將八位女學生送衛生署新營醫院急救。

　新營醫院精神科醫師邱俊達表示，據學生表示有被附身的感覺，且疑似看到一些「東西」，當場有人驚聲尖叫，而一般類似碟仙的宗教性遊戲具有某種暗示效果，學生心理可能因此受到影響，應屬急性精神心理反應，到院的八位學生之中，五位較為穩定而先行離開，仍顯激動的三位經施打鎮靜劑後已趨於穩定。

　陪同就醫的教官與觀察中的三位學生均表示適逢期末考試，因唸書太累才就醫，但是校長蔡伊佑與主任教官均表示，經了解應為玩碟仙引起。

　蔡伊佑指出，目前有一百四十多位學生住校，由於舍監懸缺，前日甫上網公開徵選，目前由輪值教官代理，不過在發現學生情緒不穩定後，已緊急處置，並通知家長，後續也將會進行追蹤輔導。

　趕到的家長有的訓誡孩子不要再玩碟仙，也有反映類似的情況在後壁高中並非頭一遭，而學校傳有不乾淨的東西，校方表示是首次發生，且從未傳出有家長質疑的事情。

〔記者王涵平╱南縣報導〕新營市一位精通命理術事人稱「老仙」的算命師說，玩碟仙忌諱開玩笑，否則甚至會有走火入魔等嚴重後果，不可不慎。
　老仙指出，碟仙在民國五十年代曾經風行過一陣子，大概四十歲以上的人或多或少玩過碟仙或錢仙等遊戲，然因過於流行，也衍生社會問題，還引起機關學校下達禁令。

　老仙表示，玩碟仙不應有開玩笑的態度，所謂心誠則靈，因而將碟仙請來，也得請回去，過程中不要口出穢言，送走碟仙之前也絕對不能將碟子反轉或丟掉。

　此外，如果碟仙遊戲結束後覺得心理不舒服，可以當場祭拜一番表達歉意，如果情況沒有改善，可能要尋求協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