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理故事 (總003-25)

二十五、山雨欲來風滿樓,一葉落知天下秋

道光十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壬戌日

這是忙碌的一天。

昨夜,小翠與申大娘來到劉玉書的房間,小翠慎重其事的向劉玉書道:

「劉少爺,小姐要我告訴你,你這裡的事別管了…」

聽的一頭霧水,申大娘亦一臉茫然,顯然申大娘也不知道小翠要說些什麼,劉玉書道:

「你是說羽仙說的…」

「沒錯,小姐要你立刻跟我們回京城,否則這門親事不算數…」

「這沒來由呀,我還得把這裡的帳查核一下才算完事,否則不能交差呀…」

「小姐就是要你別管了,快隨我們走…」

「這不行呀,這叫玉書以後怎麼做人呢…」

「反正,你什麼都不要管了,快跟我們一齊走…」

「什麼道理,你說說看…」

「沒有什麼道理,你就是趕緊打包準備走…」

劉玉書鄭重道:

「這可不行,你說不出個道理,我如何能跟你走…」

小翠板起臉,問道:

「劉玉書,你寧可放棄與小姐的婚事也不願走是嗎? 你就看上六福記的這份差事?」

搖搖頭,劉玉書道:

「可你也要給個道理嘛…」

「小姐就是這麼交待的,我也只能這麼傳話…」

劉玉書再度搖頭,道:

「我寧可事後向羽仙道歉,也不能這樣一走了之,做事情總該要有始有終嘛…」

小翠氣的嘟著兩個腮幫子,轉身回房去了;申大娘笑著向劉玉書道:

「玉書,你別急,小翠講話沒厘頭,你這邊的事趕緊著辦,然後快跟上我們,老身會想法子讓他們走得慢些,不定很快,你就會追上我們的車子…」

「玉書,我看你是挺好的,老身可不許羽仙再亂挑剔了,我要替她娘看著她成親生子…」

覺得滿窩心的,劉玉書道:

「哦,你們什麼時候動身?」

「我們明早就走,鍾掌櫃、丁帳房、王保德都一齊走…」

「怎的忽然決定這麼快就走,而且連丁老也要走?」

「是的,是剛剛大夥做的決定,我們要一齊去給秦掌櫃的老母親祝壽去,丁帳房說不知道便罷,知道了不去,可說不過去,完後他就順便回鄉度假去…」

「秦掌櫃不是那西安分號的秦掌櫃、秦老爹嗎?」

「是啊,聽說他的老母親做百歲大壽,大夥都想去分沾一點福氣…」

劉玉書狐疑道:

「奇怪了,我們月初才在西安跟他們碰頭,怎的沒聽他提起這事,這可是大事呢?」

申大娘道:

「聽說,實際上她母親是九十九歲,逢九加一是風俗,但有個相命先生要他們家先不要太舖張、太招搖,免得減了老媽媽的福壽,等明年正一百歲再好好的慶祝一下…」

劉玉書心想:這位相師想必就是秦老爹的師弟佟相師吧!

「可能他也看你們忙乎著,所以乾脆就沒告訴你們,等明年再真正熱熱鬧鬧做個大壽…」

「難得啊,秦老爹自己都是高齡了,還能有個將近百歲的老母親,他們一家子都長壽呢…哦,但後來又是怎麼知道的?」

申大娘說:

「是呂掌櫃有一個客人在西安專做糕餅生意的,他來錢莊匯錢回西安,辦完事時與呂掌櫃聊起的…」

「說他們西安的六福記錢莊老掌櫃的母親是一個人瑞,今年要做百歲大壽,向他們店裡訂做壽糕壽桃…談到最後,呂掌櫃才想起,早聽說秦老爹有個高壽的老母,不就是她嗎?」

有人輕敲房門,然後丁帳房進來了,看看申大娘並跟她點頭,然後轉向劉玉書道:

「看來申大娘已經告訴你了,我打算明兒早跟他們一齊走,趕點路,好向秦掌櫃與他的娘親拜壽…」

「最近聽說這一帶不太平靖,一幫匪人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四處鬧亂子,剛剛呂掌櫃與鍾掌櫃都議論著,所以晚走不如早走…」

「呂掌櫃說這兩天有幾個客人來錢莊辦事,也都在談論這事兒,有些人都趕著把錢匯出去…」

「還好,平遙地面還很平靜,老百姓對官府還是滿有信心的,否則鬧起來,大家來擠兌,咱們錢莊有再多的現銀也經不起…」

「平遙這裡畢竟駐紮著兩營兵丁,匪人頂多是在山路鄉野、偏僻夜路搶劫一下,還不敢太明目張膽進城來…」

劉玉書道:

「這麼說來,我呆在平遙反而比較安全些了,你們路上可得小心些啊…」

丁帳房點頭道:

「我們回北京的路上是沒問題的,西北方面比較讓人擔心,你查完帳,先看看情況再走,如果勢頭不對,就多留在平遙幾天也無妨…」

「致於查帳我已經琢磨過了,這一路下來,要如何做,你也都滿熟練了,讓丁某偷個懶,玉書你的能力我信的過…」

「秦老爹那邊拜完壽我就回鄉一趟,看看家裡的老婆兒孫媳婦等,一個月後老朽就直接回北京,咱們那時候在總號碰頭…」

「接下來就等著喝你的喜酒,要討個老婆好過年,玉書你可也有得忙呢…然後就過年了,唉,一年就這樣過了,時間真的是不饒人哪…」

最後是申大娘向劉玉書道:

「至少,我們在西安就躭擱了一、兩天,你事後再趕上我們應該不成問題,跟我們一齊回到北京,羽仙該也沒什麼話說…」

劉玉書覺得這位淳樸的申大娘似乎很向著自己,聽她講話還真有幾分神似自已的親娘,心中不禁十分感動,道:

「玉書會儘速趕來與你們會合,一起回北京,路上也有伴…」

一大早,劉玉書心中很不捨的送走了他們一行人,加上呂掌櫃趕著買來的大包小包禮品土產,總共分坐分裝了三輛馬車;臨別依依,大家互道珍重而別。呂掌櫃人情世故熟透,也陪著目送三輛馬車慢慢遠去;奇的是,劉玉書感覺呂掌櫃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。

他們一走,劉玉書就要求呂掌櫃把這一年來的帳本全部拿出來,呂掌櫃甚為配合,令兩個學徒抱來十餘本帳冊到公事房來。

於是劉玉書與朱進勇開始忙碌起來,呂掌櫃這才見識到劉玉書打算盤的功夫,絕不在他們錢莊的諸位帳房之下,心中嘟噥:

這劉小子不是半路出家嗎? 不是憑著關係才爬上六福記「督察特助」的位子嗎? 不是何老夫人有意將表小姐許配給他,他才能在六福記佔有一席之地? 傳聞他早先不過是米糧行的一名小夥計,全無錢莊的歷練,應無真材實學,何以打起算盤來有模有樣? 瞧他看帳本的樣子還似乎頗內行呢? 好不容易把精明的像狐狸的丁帳房送走,以為剩下劉玉書一人就好對付了,自己是不是小看了這小子?

呂掌櫃臉色凝重、陰晴不定,眼光閃爍、劉玉書偶然抬頭瞥見,心中頗覺訝異,外表卻像不以為意的將眼光看到另一本帳冊上,有疑問立時提問,呂掌櫃在旁隨時回答,有時還呼喚那名學徒小紀從櫃子或到別的房間拿資料給劉玉書瞧看。幾個小帳房也在旁候著,等著答覆相關問題。

劉玉書、朱進勇中午並不休息,啃了一點乾糧,喝了幾口白開水,繼續看帳、打算盤,公事房內氣氛低沉,除了算盤珠子撥動的聲響,就是翻閱帳冊的聲音,平遙分號上從呂掌櫃下到大小帳房、學徒們都一臉嚴肅的笑不出來。

到了未時,劉玉書看完最後一本帳冊,習慣的把算盤嘩啦啦的搖幾下,再放到一旁,抬起頭、站起來道:

「根據帳冊的總結,咱們的庫房應該有十萬八仟兩現銀,這個數目相當大,我這一路過來的許多家分號都沒有這樣大的庫存量,最多的也沒有超過三萬兩的…」

「手上現銀太多、放太久,不就表示要成了爛頭寸,不但沒利息賺,還損失利息呢…」

「而且,保管這麼多的現銀,也是一個大問題啊…」

呂掌櫃道:

「這一點,呂某倒已做了一些準備,我們平遙分號前些時候多請了幾名護院家丁,還與附近的鎮遠鏢局談妥,入夜後他們會派幾個鏢局師父,在我們錢莊前後照看,這條路上,還有官兵每天固定時間巡邏…」

劉玉書哦一聲,道:

「聽起來,似乎沒什麼問題了,呂掌櫃你還真用心呢…」

「不過,為什麼要保留這麼多的現銀?」

旁邊站著久不說話的一位瘦削的老帳房鄧學農,扶扶他的老花眼鏡,道:

「年關將屆,平遙附近的錢莊利息都要提高,所以有幾個大戶都先還款,因此許多筆大款子回籠了…」

劉玉書記得丁帳房曾經告訴他說,這位鄧老帳房個性耿直、不貪不求,但常講話得罪人,在平遙分號已有十餘年的資歷,只是人緣不佳,常被暗中排擠,劉玉書不禁留心的多看他一眼,然後點點頭,問道:

「鄧老,玉書請教一下,為何最近利息會提高?」

鄧老帳房道:

「除了年關將屆,還有最近鬧匪亂、人心惶惶,還聽說四川有邊夷滋事,不過官方已派兵鎮壓,或許什麼事也沒有,但資金是很敏感的,各錢莊都有抽緊銀根的動作…」

劉玉書道:

「這事玉書也稍有耳聞,但不知道會這樣嚴重?」

呂掌櫃道:

「一般市井百姓就不會這麼感覺,只是錢莊這一行特別敏感,銀錢的事可開不起玩笑,「不談賺錢,先求保本」是咱們這一行的信條,尤其錢莊進出的數字動輒萬兩、甚至數十萬兩…」

劉玉書道:

「看來這錢莊營運的許多事,我還得多學學,好了,現在帶我到庫房去點一點現銀了,十萬八千兩可有得看了…」

呂掌櫃道:

「劉少爺要省事的話,也大可不必看了,前兩天我們平遙的幾位帳房、大小掌櫃才加班,花兩天時間清點過,不會錯的,真要點數一遍,還挺費時間的…」

「去年,何少爺來察看,也是簡單看一下就完事了,大夥去喝酒逗樂呢…」

搖搖頭,劉玉書正色道:

「這可不行,玉書須得謹守本份,該怎麼做就怎麼做。」

呂掌櫃點頭如搗蒜、狀甚謙卑,道:

「好,好,劉少爺不放心的話,要怎麼看怎麼點都成…」

他搯出一大串鑰匙,領著劉玉書、朱進勇及幾位大小掌櫃一起走向後進的庫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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