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理故事 (總003-21)

二十一、心生則種種法生,心滅則種種法滅

道光十三年十月一日戊戌日未時

相師佟敬安道:

「我見那趙先生實是誠懇的君子,且他問得十分深入,應是好學深思之士,而他說話如此禮貌實在很得我緣,佟某人也只好盡洩天機,不再保留…」

「我答:持盈保泰,就是最佳選擇;如能暫時遁入空門便是良策,「空門」對「空亡」都有一「空」字,有其對應的意義,就像大相師任鐵樵為你們何少爺出的點子一樣,遁入寺廟閉關便是一法…」

「若暫入空門有所礙難,也要把自己放空,或杜門謝客、或閉門讀書、或韜光養晦、修身養性等都是辦法,都合乎「空」之意;這時如還妄想有所作為、大舉投資,那是自找麻煩、自尋死路…」

「那趙先生聽得似有所悟,付了三份算命錢,一再道謝離去…」

大家聽得一時說不出話來,還是劉玉書發問:

「遇「空亡」就只有這麼個做法嗎?」

佟敬安點頭道:

「沒錯,但這也極難,一個人一路走著好運,叫他如何停下腳步、急流湧退,把一向行得通、自以為是的做法,忽然要他放棄、改弦更張、切換跑道…」

「在那種情形下,每個人都想乘勝追擊、更上層樓,再創人生的高峰…」

「或即使沒有走過什麼大好運,卻感覺晚年已至,不禁感慨人生苦短,希能在終老之前仍有所成、風雲再起,抱此想法、妄圖作為,亦將引來許多煩惱…」

「誰不是還憧憬著尚有好景、尚有大好機會等在前頭…」

「命運往往就是這麼殘酷、這麼捉弄人,對一個剛走過大好運的人,或抱著憧憬期待的人,誰會提防前面有一個大陷阱、大窟窿等著他呢…」

「這是人生的悲劇,很多人都跳不過這一個陷阱,一生的努力就在這裡陷下去,一切又化成烏有,多少年的心血積蓄、多少年的成果名聲就泡了湯…」

丁帳房聽得直點頭,稍沉思一下又問道:

「後來,令表哥可有下文?」

相師佟敬安飲了一口茶,道:

「後來,我從其他親戚處得知,那趙先生果然與我陳表哥拆了夥、分道揚鑣…」

「那時江北鬧旱災,江南鬧水災,那一年真是天災連連、民不聊生,我陳表哥無論怎麼看,認為這都是一個千載難逢、百年不遇的商機…」

「於是向親朋好友、妻子娘家,甚至錢莊等大量舉債,然後向南洋包括暹羅、越南、扶桑、古晉、星馬等買入數百萬噸的米糧…」

「他的眼光極準、手腳極快、膽量極大,迅速拿到數百萬噸米糧的合約,其他商行慢了腳步,只能買到零星數量的貨…」

「我這位陳表哥掌握到大批貨源,可謂志得意滿、雄心萬丈,以為這一下非賺翻不可…」

「果然國內糧價飛漲,行情一日三變,常常用早上的價錢,到晚上已經買不到貨了…」

「卻不道,杭州方面有一家叫做「食為天」的商行,那黃老闆是一個極厲害的角色…」

劉玉書「哦」一聲,心道:不就是我以前任職的商號嗎? 那應該是前一任或前二任的老闆吧!

佟敬安繼續道:

「「食為天」的黃老闆手上只有十萬噸的貨,在行情上可謂無足輕重、毫無影響力…」

「但黃老闆做法十分厲害,他反向操作、不想賺錢,只想趁此機會一方面做人情、交朋友,一方面整整陳建坤…」

「每當我陳表哥的船貨到廣州港口時,這位黃老闆便以低價釋出一小筆三、五千噸的貨給他的盤商…」

「買陳表哥貨每噸要10兩銀子以上,黃老闆的貨僅須5兩,黃老闆的老客戶都眉開眼笑、歡天喜地的大賺其錢…」

「其實拿到黃老闆的貨的人也不過寥寥幾個,但風聲傳出後,以高價買到陳表哥貨的那些盤商,得知消息都大罵陳表哥沒有良心…」

「還沒買到貨,準備向陳表哥下訂單的一些盤商,聽到有更便宜的消息,都罷手觀看,探詢貨源在何處,希望亦能拿到便宜貨…」

丁帳房江湖老練,聽出了端倪,叫聲道:

「好厲害的手法,這黃老闆真是個老狐狸,你這陳表哥那不就完了…」

相師佟敬安點點頭道:

「這些盤商都縮手採取觀望,希望等到更便宜的貨,他們可不知道黃老闆手上的貨其實不多,能實際賣出的量極為有限,而且只限定賣給他的舊識、老客戶…」

「這一下可害苦了我那陳表哥,本來打好如意算盤,以為貨到港口,盤商會排隊搶著要,他可以隨他的意抬高價錢出售,高興怎麼賣就怎麼賣,結果卻是落空了…」

「於是他必須在港口附近找倉庫,倉租居然也跟著漲起來…」

「沒多久,他的第二批、第三批船貨又陸續到了港口,那黃老闆仍然陸續以低價賣出一小批、一小批的貨…」

「我那陳表哥不得不也降價求售,但無論他怎麼降,總發覺市面上有比他更便宜的貨釋出…」

秦老爹嘆口氣道:

「古人說:商場無父子,你這位陳表哥算是踢到鐵板了,不過這個黃老闆也未免太毒了些…」

佟敬安道:

「師兄,這你就有所不知了,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一點商場恩怨的,當初黃老闆向那些洋商、僑商下訂單買不到貨時,探知大多數的貨都被我陳表哥買走…」

「他曾經幾次試著向我陳表哥商冾,請陳表哥讓給他二十萬噸的貨,好讓他對「食為天」的下游盤商有個交待…」

「可惜我那陳表哥是個小器短視、雞腸鴨肚、目光如鼠、錙珠必較的人,他以為大部份的貨在手上,在市場上可以呼風喚雨、予取予求,他開的價就是市場行情,別人拿他沒有辦法…」

「這個「食為天」的黃老闆與他非親非故,不值得賣他什麼人情,於是不給情面的予以拒絕…」

「那黃老闆氣不過他這樣不上道,所以用手上僅有的十萬噸米糧為籌碼,與陳表哥在商場上一較高下…」

「黃老闆自知憑他的貨量,無法影響行情,但要破壞行情卻足足有餘…」

「他扮豬吃老虎、小魚吃大魚,把擁有大量貨源的陳表哥整得灰頭土臉、啞巴吃黃連…」

「待得陳表哥明白過來,已經慢了半拍,想找黃老闆打商量,卻再也找不到黃老闆的人了,顯然黃老闆是避不見面…」

「陳表哥的倉租費用、利息負擔、倉庫管理…米糧又生蟲、引來老鼠、更糟的是,有人偷盜米糧、也有監守自盜的…各種壓力把他逼的喘不過氣來…」

「而囤積米糧、抬高物價、擾亂民生、想發國難財,被老百姓稱做「奸商」是頂大帽子,結果讓官府也盯上他了,於是檯面上、檯面下都要打點…」

朱進勇問道:

「可是,老百姓還是要吃飯呀,沒有了米可怎麼辦?」

在米糧商行待過的劉玉書道:

「也沒有那麼慘,有些雜糧可以吃,官府也會釋放出官米來…」

相師佟敬安道:

「並且官府隨時注意著糧商的動態,他們準備隨時強行開放糧商的倉庫、以紓民困,你們說這個壓力大不大…」

大家搖頭嘆息。

「於是我表哥陳建坤的美夢全數化為泡影,可謂:機關算盡太聰明,卻是兵敗如山倒、一敗塗地…」

「並且還產生一連串的骨牌效應,表嫂娘家兄弟的事業撐不住先宣告倒閉,可憐我那遠房表嫂,自覺對不起娘家,一時看不開竟然自縊…」

聽得大家膽戰心驚,對於命運的可怕不寒而憟。

「許多債主討債無著,吵到官府,縣老爺判陳建坤欠債還錢,房產田地皆以廉價計算賠給債主…」

「不足部份由他的三個兒子-父債子還,必須負起連帶責任,於是禍連下一代,這債務讓他家兩代都翻不了身,說「時柱」是「子女宮」,果然有其道理…」

大家沉浸在一種沉重的、驚悚的、感同身受的氛圍當中,久久無人說話,最後還是劉玉書問道:

「他的那位趙姓友人,雖說拆了夥,但他的命局也有「空亡」,是否也發生了類似的遭遇?」

相師佟敬安道:

「你問的好!」

「我與這位趙先生本已失聯,不料去年到黃山遊玩卻不期相遇,談起表哥陳建坤的事,不勝唏噓…」

「而當年趙先生把我的話聽進去了,回去後立刻與我那陳表哥拆夥,並且把所有事業都交待給兒女輩,自己過著退休生活,有空便走寺廟道觀、修道唸佛、有時讀讀書、種種花草自娛、或偕妻子兒女爬山旅遊…」

「他等如把自己放空,不理世事、所做所為都合乎「空」義,日子過得甚為舒服愜意、逍遙自在…」

「兩人命局同樣的都有「空亡」落在「時柱」,命運卻如此分歧,乍看很不合理,或許有人會質疑八字命理的準確性,那就大錯特錯了…」

「命理八字就像是一份地圖僅供參考,要怎麼走還得看個人…」

「雖說「空亡」甚為可怕,但要如何做,其實人尚有部份選擇的機會,看上面的例子便可知道,主要是兩個人以不同的心態、不同的觀念應對,便產生不同的結果…」

「古人說:天無絕人之路,其實許多事情,老天都還留給人們一些可以作為的空間,因此不能完全推給「命運」…」

「有人說:「萬般皆是命,半點不由人」,說「半點不由人」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說法,那到底有幾分可以由得人作主呢? 恐怕還須看每個人的智慧、性情、資源、人脈而定…」

「即使是走到背運,人還可以用不同的操作,將惡運的破壞性與傷害降到最低點…」

「但有人說:「命運操之在我」,也是過於狂妄的講法,他太小覷命運的力量與殘酷,事後再追悔已噬臍莫及了…」

「而真理竟是在兩可之間,偏執一端都是錯誤,如何操作就要看個人的拿捏了…」

鍾二掌櫃嘆息道:

「這可真難,但這樣聽下來,好像首要條件是「知命」,光「知命」就不容易了…」

曾二掌櫃亦道:

「總不能叫每一個人都去學什麼八字命理吧?」

丁帳房點頭道:

「是呀,像丁某人年輕時曾經花了好幾年時間看書摸索,也不過學了個皮毛,並無大用…」

相師佟敬安道:

「學了,還要在人群中驗證、在人生中體會,太年輕時對人生沒有什麼體會,到年老時領悟到了,又往往太遲了…」

「總而言之,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,所以人間就如此充滿著本不該發生的許多悲劇,那也是無可奈何呀!」

「但不能否認,命理八字透露出蛛絲馬跡,讓我們對人生有一點機會去瞭解、去思考、或可做出最好的回應…」

秦老爹微笑道:

「佟師弟,你的說法讓大家都走入牛角尖了,似乎每個人都非學八字命理不可了,這又不對了,連孔老夫子都到五十歲才知命呢…」

大家聽得精神稍稍一振,秦老爹繼續道:

「讓大家都去學命理誠然是不可能,但大家去讀點古人書,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,四書、五經、老子的「道德經」、「孫子兵法」、「菜根譚」…對於任何人都甚有益處呢…」

丁帳房點點頭,道:

「不錯,不錯,千百年來,多少古人的思想、經驗的結晶都以文字書籍的型態留傳下來,所以說「讀書」亦是改變或保全命運的一法…」

相師佟敬安也道:

「一命、二運、三風水、四積陰德、五讀書,確實各有其道理…」

「譬如,我那陳表哥便是不喜歡讀書,甚至還很瞧不起讀書人呢,他不知道自己是一肚子草包,平時志得意滿、對人頤指氣使,好運時固然賺錢無數,卻也經不起逆運的沖激,而一敗塗地…」

「那趙先生卻是個讀書人,明白事理、又具涵養,因此與他講理他才聽得進去,所以能夠避開命中潛伏的天大危機,得以明哲保身、留存實力,以閒雲野鶴之身度其晚年…」

大家一時陷入沉思,過了半晌,丁帳房咬咬牙,從袖中拿出一個信封,信封上寫著:「辭呈」,遞給鍾二掌櫃,道:

「看來,這份「辭呈」就麻煩鍾掌櫃轉交給何老爺與李大總管了…」

看到信封上的字樣,大家一時面面相覷,劉玉書急道:

「丁老,你別這樣,那玉書可怎麼辦?我可把你當成亦師亦友了呢!」

丁帳房苦笑道:

「玉書,你還年輕有為,但以丁某人的年紀實不該再妄想什麼了,況我也確實歸心似箭,很希望回家頤養天年、含貽弄孫了呢!」

「不過,我也不是現在說走就走,我會一直陪你到江西平遙分號,看你查完帳再離開…」

「立春後、過年前,我也會趕到北京喝你的喜酒呢! 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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