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、人間蒸發避關劫,一身災難由誰當
道光十三年八月二十一日己未日申時
三人說說笑笑、相談甚歡,其實大多是少爺何日隆一人在高談闊論,羽仙則靜靜的點頭微笑,劉玉書一邊聆聽,偶而瞄一眼在風中白衣飄飄的羽仙,心中生出許多感慨:
「羽仙的氣質如此高雅不俗,更難能可貴的是滿腹詩書、博學多才,我劉玉書一向自負自傲,但見她後卻不免有自慚形穢之感…」
忽然一個清純的姑娘浮現腦海,心中不由痛起來:
「自從珠兒過世後,我的心便對外封鎖起來,不再談婚事、談感情,全心全意投入工作,撫養母親、相依為命,希望扭轉自小窮困的生活,期能打出一片天,揚眉吐氣於鄉里…」
「今日見到羽仙姑娘,本已古井無波的心境,竟然撩起了陣陣漣漪…」
何日隆忽然道:
「怎的你們都不說話,光我一個人自個兒唱獨角戲…喔,喔,小翠又來了…」
只見小翠手上拿著一紅一綠的兩個香囊走過來,交到羽仙手上,道:
「小姐,你不是要把這兩個香囊送給少爺跟劉公子嗎?」
羽仙接過來,回頭向兩人道:
「表哥、玉書兄,這兩個香囊是羽仙為兩位兄長餞行的小小心意,也不過是秀才人情、不成敬意,你們請各挑一個吧。」
何日隆道:
「你又學那諸葛孔明的「錦囊妙計」了麼? 怎麼,你才剛認識玉書也給他一個呀?」
不待答話、笑嘻嘻的道:
「紅色的漂亮,我自小喜歡紅色,我就先挑了。」
劉玉書拿到綠色的香囊,向著羽仙恭身道:
「多謝羽仙小姐了,可這香囊是啥用意呀?」
羽仙微笑道:
「表哥今晚就要閉關去了,玉書兄,你也要替我表哥到各分號去巡視,你們到了十月之後再找個機會打開香囊看看,興許對你們會有些兒幫助。」
劉玉書恍然大悟,原來這些香囊就是學諸葛孔明的「錦囊妙計」而做的,但羽仙何以如此故做神秘呢? 直接把話說明了,不是乾脆些嗎?
這時一個家丁領著兩個人走過來,人未到便嚷嚷:
「少爺,你的車都備好了…」
何日隆笑笑道:
「是該走的時候了,玉書,這位丁帳房你剛剛已見過了,他明天就陪你上路到各分號去查帳,你有什麼不懂儘可問他,他在我們六福記少說也有十幾年了。」
那丁帳房人約五十好幾,一副老成持重、溫文厚道的模樣兒,劉玉書向他點點頭,抱拳道:
「丁前輩,玉書如有什麼不懂,就請多指點了。」
丁帳房謙虛道:
「玉書,不用客氣,各分號的人我都熟,該提醒你的老朽自會提醒你,畢竟老朽是有些兒老了,倒是玉書兄英姿勃發、如日出東方前途無量啊!」
何日隆又指著另一位年輕人,向劉玉書道:
「這位學徒朱進勇快滿師了,滿師前他也陪著你們到各分號去見識一下,他年紀輕、體力好、人也還靈光勤快,你有事可以差遣他。」
劉玉書點頭道:
「感謝少爺為我設想周到。」
轉頭對那年青學徒朱進勇道:
「進勇,明天起很多事都要勞煩你啦…」
那朱進勇身著勁裝,可以感覺出他一身久經訓練、強壯結實的肌肉,頗有精力充沛、氣勢洶湧、如虎出柙之感,他對劉玉書拍拍胸膛道:
「小弟進勇學過一些拳腳功夫,路上如有什麼歹人、匪徒不長眼睛,敢來冒犯劉哥的,小弟要叫他來得去不得。」
劉玉書笑道:
「咱們是去各分號查帳,順便拜望一下各分號的掌櫃、帳房前輩們,可不是去打架鬧事的,不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。」
何日隆對著羽仙道:
「羽仙,你也去歇著吧,我就要啟程了。」
劉玉書也向羽仙致意道別,四目相對之際見羽仙深潭似的雙眸,像有千言萬語、款款綿綿、欲言又止,詭異的是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憂愁,劉玉書不解而依依不捨的轉頭走去。
何日隆、劉玉書一行人在羽仙、小翠的目送下,走出園門。
一俟離開了她們的目光,何日隆迫不急待的搯出紅色香囊,道:
「我可等不及到十月,我要先打開來瞧瞧…」
打開香囊,取出一張紙來,看到上面寫著:
「癸巳年十月二十六日:
癸巳年、癸亥月、癸亥日
該日申初初刻九分交「大雪」節氣,至癸亥時乃:
不吉之月、不吉之日、不吉之時
一巳沖三亥,諸事大不吉
該日該時宜退不宜進、宜守不宜攻、宜晦不宜明
藏器於身、忍耐待時方為上策。」
何日隆看了笑一笑,將紙條遞給劉玉書看,道:
「羽仙鬧什麼玄虛,我可看不太懂,先不理它…」
「玉書,你的香囊是不是也要取出一看?」
劉玉書搖頭道:
「這不好吧,我還是照表小姐說的話,等到十月再瞧吧…」
何日隆哈哈一笑道:
「玉書,你還真聽羽仙的話,八成你也是安分守己的人吧,罷,罷,隨你了。」
然後眼睛盯著劉玉書半晌,忽然激動的抓起劉玉書的手,握緊道:
「明兒起你就有得忙了,我進到竹林寺閉關,反而輕閒多了,外邊的事都要重託於你,玉書兄,一切拜託了。」
劉玉書十分感動道:
「玉書自當鞠躬盡瘁,何少爺請放心吧。」
何日隆跳上馬車,揮揮手便放下簾子,大家看著馬車漸去漸遠,好像少爺何日隆就要從人間蒸發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