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、前世或許是骨肉,今生南北成陌路
道光十三年八月二十一日己未日午時
後院大門外,傳來一陣車夫的吆喝聲及騾馬的嘶叫聲後,沒多久,便見幾個人一邊說著話,一邊互相禮讓著走進大門。
為首之人是李總管,他年紀最大,微駝著身軀慢慢走進後庭院;丫鬟稍稍掀開窗帘瞥一下,道:
「李總管來了,後面是倪大掌櫃、鍾二掌櫃、林朝俸、丁帳房…」
「最後那人八成就是劉玉書了。」
於是大家的眼睛不由的往窗外看去,只見劉玉書謙卑的走在後面,他絕非是俊俏那類型的人,他的國字臉顯現出他的堅毅穩重、身材高大、身著平常布衣,卻有如鶴立雞群一般、朝氣蓬勃、很陽光的展現出年青氣概,那充滿自信的樣子,與前面幾位前輩們顯然大異其趣。
劉玉書的英姿颯爽與少爺何日隆的溫文儒雅完全不一樣,但卻又有說不出的相似之處,大家對他顯然是初見面,但卻有種恍如曾在何處見過似的熟悉感。
何老夫人與何昌明互相交換了一下異樣的眼光,兩人都有相同的感覺,連羽仙也目露驚訝的不禁多瞅了幾眼。
少爺何日隆忍不住、笑嘻嘻的迎了出去,先與大家打過招呼,最後站在劉玉書面前,仔細的注視著這位同年月日生的年青人。
即使少爺何日隆身穿華服,但劉玉書並沒有顯得寒傖自卑,他不卑不亢的平視著少爺何日隆,心中卻不禁起了一陣波濤,他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與激動,禮貌的拱手道:
「玉書見過少爺。」
何日隆笑著踏前一步,拍著劉玉書的肩膀,道:
「玉書不用多禮。」
然後深深的用力握住劉玉書的手,兩人心中都湧起一種熟悉的、惺惺相惜之感,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之中。
何日隆道:
「我本以為那相師任鐵樵僅憑八字推荐的人素未謀面,是否太草率些了,如何能做我好幾個月的職務代理人…」
「可是今日親自見到玉書兄了,我卻放心了,用八字看人似乎有點兒道理…」
「那我就大可安心的去閉關一陣子…」
書房內的老東家何昌明轉頭向老夫人,問道:
「老伴,你看那劉玉書覺得如何?」
老夫人盯了他一眼,道:
「我老實告訴你吧,若不是我腦筋還清楚,我會以為他是我們另一個失落何處的兒子呢!」
何昌明點點頭,道:
「我們明明只有一個兒子,但我的感覺跟你完全一樣,好像我們真的另外有一個沒見過面的兒子似的…」
他又轉頭,向羽仙問道:
「羽仙,你覺得如何?」
羽仙靦覥的回道:
「他有點兒像表哥,可又不太像,不,不,應該說是完全不像。」
李總管一臉含笑的走進書房過來問安,見了何昌明與老夫人,拱手道:
「老東家、老夫人,您們這向可好?」
老夫人點點頭,老東家何昌明亦含笑道:
「好,好,看到你很精神、老而彌健,我也高興呢! 可怎的好像又駝了幾分呢!」
「謝謝東家的關愛,歲月不饒人嘛!」
李總管瞥到了羽仙,也向她道:
「表小姐,你可越發的標緻了!」
羽仙臉微紅,襝袵一禮道:
「大總管見笑了,你跟老爺子說話吧。」慢慢退出書房去了。
老爺子何昌明,笑著道:
「李總管,你看那劉玉書是怎麼樣的一個人? 可以用嗎?」
李總管點頭道:
「玉書一切都好,只是我們錢莊、當舖的歷練仍淺,還要再多磨練磨練。」
「他的人品甚好,沒有我們這一行的習氣,反像是幫我們注入一股清流呢!」
何昌明笑問道:
「李總管別是嫌我們錢莊、當舖了?」
李總管急道:
「不是,不是,我是說:在錢莊、當舖做久了,好像大家都失去了些什麼;玉書的個性剛直、直來直往,他還有的磨呢。」
何昌明道:
「總管別介意,其實我也覺得,錢莊、當舖的人總是拿錢、拿數字衡量人,這一行業做久了,總不免有幾分勢利眼…」
「這劉玉書畢竟是吃別行飯的,看他向老知府討錢的辦法,我們錢莊當舖的人就絕不會幹這種傻事。」
李總管問道:
「老東家一生閱人無數了,您老對玉書的看法如何?」
何昌明道:
「玉書做事忠心敬業,應該是不會錯的;奇怪的是,這廝看起來,讓人覺得挺親切的。」
李總管點點頭道:
「就是這話了,怎麼看,玉書跟我們都是初見面,但經過幾次談話後,總覺得像認識很久了似的。」
說話中間,一個丫鬟進來道:
「大家都已請進客廰了,廚房說可以上菜了。老爺、總管,你們也可以過去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