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、千金之子不垂堂,機關算盡避災劫
道光十三年八月二十一日己未日巳時
父子倆談話稍告一段落,丫鬟進來添了茶水,何昌明問道:
「夫人她們去恁久還沒回來?」
丫鬟答道:
「還沒,也應該快到家了吧!」
何日隆看著丫鬟走出去,道:
「這樣看起來,這任鐵樵真有鬼神莫測之能,但解一個災厄我們要給他一千兩金子也未免太多了…」
何昌明板著臉道:
「這是他開的價,不是我願意給的…」
「不,我記得是大年初一大夥兒討論出這個價碼的…」
何昌明搖頭道:
「這你們就不知道了,其實這多年來,他把你的八字批成這樣,一直讓我心裡面總有個疙瘩,我差遣李總管去跟任鐵樵談了幾次,都談不出什個結果…」
「後來,我就自個去找他,並包了一個兩百兩銀子的紅包,這件事李總管可不知道…」
「任鐵樵把兩百兩銀子的紅包推還給我,還冷笑說:「千金之子,坐不垂堂」,以令公子的身份,碰到這樣的劫難,這兩百兩銀子未免太小覷公子的身價了…」
「我碰了一鼻子灰回來,那夜左思右想:這兩百兩銀子給普通人家,過個幾年的生活都不成問題了,任鐵樵居然還不看在眼裡,我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…」
「又想,他的話也對,我何某人的少爺兒子將來是六福記的接班人,身價當然是不同凡響,那他到底要多少,他又不明講,讓我想破了頭也沒頭緒…」
「半夜,忽然想到:「千金之子,坐不垂堂」,他不是已開價了嗎? 不就是一千兩黃金嗎?…可惱這任鐵樵專在肚子做功夫,什麼事都不乾脆說開來…」
「哦,這不是獅子開大口嗎?」
「是的,任鐵樵他真敢呀! 」
「不過想想,要保我家少爺何日隆的平安,還真不能沒任鐵樵的秘法,你是何家單傳的接班人,這價碼雖高,我們可不能不忍痛答應…」
「但這一千兩黃金畢竟不是小數目,我久久無法下定決心付這筆錢,拖了幾年,這次到了除夕夜,我長考一夜,認為拖不下去了…」
「所以大年初一,大夥兒討論前,我與你娘已做了決定,是你娘說:將一千兩黃金分成前金、後謝,免得任鐵樵失算、功虧一籄,咱們全部泡湯…」
何日隆憤憤道:
「這任鐵樵真是厲害呀,這一千兩黃金可以買多少田、多少地,一家子吃幾代也吃不完呢!」
何昌明點點頭道:
「好在,任鐵樵這方面的風評甚好,他敢收錢,他就有把握做成功…不過,他也說天時、地利各方面都須配合方能絕對成功,我們沒配合好,萬一失敗,罪不在他…」
何日隆道:
「我們不是都照他的吩咐一一配合了嗎? 找來一個相同八字的劉玉書,還一直讓劉玉書步步高陞,全照他的要求做了…」
何昌明道:
「現在,就只剩你到竹林寺去住上幾個月就成了…」
何日隆裝著一副委屈樣的苦瓜臉,道:
「好嘛,好嘛,孩兒去就是了,這大把銀子都已經花了,我不去也不成。」
說話間,幾聲環珮叮噹、鶯聲燕語、帶著雜沓的腳步聲、小孩子的玩笑聲傳了過來,一個小男孩跑進來,叫著:
「爹爹抱,爹爹抱。」
何日隆笑著蹲下準備抱他,他一轉頭又往老者何昌明跑去:
「爺爺抱,我要爺爺抱。」
何昌明抱起他,道:
「對嘛,你最喜歡爺爺了,對不對?」
接著一個小女孩跑了進來,然後三個女人家走了進來,一個老奶奶牽著一個姑娘家笑著進來,走在最後的是何家的少奶奶月芝。
老奶奶全身穿著的是高貴質料的旗袍,手帶著上好玉鐲、戒指加上耳環、髮釵,讓人覺得一身珠光寶氣,是一副富家老太太的裝扮,道:
「中秋已過了好幾天了,娘娘廟還是那麼多人,好熱鬧呀!」
「這兩個娃兒好頑皮,家駒還差點兒跑不見了。」
何昌明緊張的輕捏著家駒的臉頰,道:
「家駒,你這麼頑皮嗎? 跑不見了可怎麼辦?」
「你爹小時候就曾經跑不見好幾天呢!」
何日隆道:
「怎麼說到我了呢!」
旁邊那個瓜子臉的姑娘,文靜的微笑、靜靜的看著一家子和和樂樂,對著何日隆點點頭。
何日隆看著她道:
「羽仙,你說說看,這樣公平嗎?」
何少奶奶在一旁笑著道:
「看來,日隆小時候也是挺頑皮吧!」
大家歡歡喜喜、有說有笑的鬧了一陣子,兩個丫鬟才把兩個小孩童帶去洗拭換衣,書房內才暫時靜下來。
老奶奶對著少奶奶道:
「月芝,你到廚房看看,他們準備的怎麼樣了?」
「中午李總管帶劉玉書過來吃飯,劉玉書是第一次來,大夥兒都想瞧瞧這廝是個什麼三頭六臂,居然一個人就跑去向老知府討錢。」
大家都笑了起來,月芝應著走向廚房。
大家都沒見過劉玉書,只知道他與少爺何日隆相同年紀、同年月日時出生,一個曾在米糧商行做過小夥計的年輕人,是大相師任鐵樵指定尋找來幫少爺何日隆做事的一個人,曾經魯莽衝動、單槍匹馬的到老知府家討債,卻被打得半死的冒失鬼。
老東家何昌明,道:
「我倒不太認為跟日隆相同生辰就會是日隆的好幫手,我們總要考考他…」
「如果真是個可用之才,或許日隆將來幾十年,可以倚他為左右手,那也是我六福記的福氣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