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理故事 (總003-8)

八、人生起伏深難解,謀事在人成在天

道光十三年八月二十一日己未日辰時

北京、六福記錢莊的後院書房裡,一位身穿上品藍色絲綢衣服的老者,安詳舒適的坐在書桌前閉目養神,他雖一頭的白髮,但似乎頗知養身之道,皮膚白皙、身體硬朗,閉目顯然是為了練氣養神。

一個丫鬟進入書房,一邊道:

「老爺,少爺馬上就過來陪您說話,您先喝口茶。」

手沒停,勤快的擦拭著書桌,擺好兩個小茶杯,並都倒好了茶水,老者只是隨意的應了一聲,眼睛仍然閉著。

丫鬟動作俐落,書房內的例行清潔才要結束,少爺何日隆就進來了,體態豐腴但不算胖、沒有什麼贅肉,含笑道:

「爹,有事麼?」

老者對兒子的鍾愛那是沒話說的,他睜開眼慈祥的看著何日隆,道:

「你都打理好了?」

「好了,好了,可我始終搞不懂,須要這麼一本正經的做嗎? 非得要我去竹林寺裡住好幾個月,說是閉關? 多乏味呀!」

看到何日隆有些兒不耐煩,老者何昌明小聲道:

「你別不高興,你就照著大相師任鐵樵的話做,任鐵樵確實是有兩下子的,別不相信。」

「閉關是為了避劫,等度過今年這個劫數,明年隨你怎麼玩都行…」

「到竹林寺閉關是任大師指定你要做的功課,你再不願意也要忍著點,傳說這種秘法也只有皇親國戚才有能力做,幸而咱們還付得起任鐵樵的高價,否則要如何去化解你的劫難…」

何日隆笑笑道:

「這種事又沒人看得到,別是任鐵樵騙人的,花錢也就算了,咱們還傻乎乎的被他耍著玩兒…」

何昌明道:

「你當爹是傻瓜,就你聰明唄。」

何昌明陷入回憶,道:

「三十多年前爹第一次遇見任鐵樵時,我也是這麼想的,對那麼多人把他捧成幾乎當神仙了,我心裡頭大大不以為然…」

「那時候,我有一件生意委決不下,是一萬多兩銀子的生意…」

「現在一萬多兩銀子對咱們六福記不算什麼,那時候,六福記才剛起步沒幾年,全部的周轉金加總也沒幾萬兩;如果那批貨押對了,趕上過年運到北京,那利頭可真是大呀!」

「但如果做賠了,我們六福記就要大傷元氣…」

「猶疑了好幾天,實在無法下決定,我只好找任鐵樵問問看…」

「任鐵樵那時也還年輕,名氣沒今天的大,我心中實在是不怎麼看得起他,再怎麼說,還不過是個九流術士…」

「他說:這生意可別做,是肉包子打狗-有賠無賺,他說得斬釘截鐵,可我還是不太相信,因為怎麼分析,及手上所有的訊息都指向可以賺,而且要大賺…」

「你想想看,許多大盤商想預付訂金,排隊等著要貨,只要貨到,咱們就簡簡單單的大賺一筆了…」

何日隆聽出興趣來了,他急切道:

「所以爹就砸下去了…」

「不,不,我又去找準備合夥做這一樁生意的金大山商量,那時北京缺貨缺得緊,過年又快到了,金大山認為沒有賠的道理,他認為任鐵樵是外行人說外行話,他堅持要做…」

何日隆道:

「是現在「金祥綢緞莊」的金伯伯…」

「沒錯就是他,金伯伯比爹大幾歲,商場經驗豐富、眼光極準,生意上以前聽他的總沒錯…」

何日隆笑笑道:

「任鐵樵的話無根無據,是我,我無論如何也要做這一樁…」

何昌明道:

「是的,我們都這麼認為,只有你娘讚成要聽任鐵樵的,且十分堅持,我怪她是婦人之見,但也因此幸而沒有投下資金,當時心裡還想,以為就失去了一次大賺錢的好機會…」

何日隆凝神道:

「哦,敢情有了什麼變化…」

「就在我們六福記大夥兒正在聚餐吃尾牙的時候,傳來了消息,那批貨發生船難,連船帶人帶貨全部沉到江裡了…」

事情如此轉折,何日隆一下子目瞪口呆,說不出話來,久久才道:

「還好,咱家的一萬兩銀子沒泡了湯,那金伯伯不就慘了…」

「沒錯,金大山不但賠了兩三萬的銀子,對已經預收訂金的商家還要加倍賠償,甚至船東也來要求,對船夫家屬要求撫恤金的,請多少幫著貼補一些,錢莊也三天兩頭的催著要求還錢…」

何日隆笑著說:

「晴天借傘,雨天收傘,天下的錢莊都是一般樣…」

何昌明板著臉道:

「咱們也是開錢莊的,別連咱們自己也罵進去…」

父子兩人相視會心一笑,何日隆接著道:

「金伯伯那不是賠到精光? 金伯伯這日子可怎麼過?」

「是的,幸好我們何家避過了這一劫,那金大山的事業久久沉寂了好一陣子爬不起來…」

「後來他就專開綢緞莊,幾年間大江南北開了好幾家,現在「金祥綢緞莊」出名的很,金大山真算得是商場上的不倒翁、能跌能起,爹著實對他佩服極了…」

「我們六福記幸而保住了元氣,後來專門往錢莊、當舖發展,也走出了一片天…」

何日隆點點頭道:

「看來這任鐵樵是真有兩把刷子。」

何昌明道:

「任鐵樵這一手已是很神奇了,但若光是這樣,我也還不致於那麼相信他,不免懷疑他是瞎貓碰到死老鼠-矇上的…」

「那時爹有個副手因事辭職,那年生意忙得讓爹心神交瘁,手邊缺一個能幹老實的人做臂膀,看到管家李步雲很勤快、很機伶、學識能力也相當,心想他是否願意到錢莊幫忙? 或許他就是個可用的人才? 但他全無錢莊、當舖的歷練,初看是不適合的…」

「另外有人推荐一個別家錢莊的帳房來,生得一表人才,嘴巴能說會道,可以把死人說成活的;我想這人經歷完整、說人才有人才、說口才有口才,是個好人選,採用此人應該不會錯…」

「虧得你娘出主意說,不妨拿這位帳房及李步雲,還有爹三個人的八字去讓任鐵樵看看,爹想這也是個辦法…」

「沒想到,任鐵樵評李管家的八字說:信實可靠,才堪大用,如魚水相幫,可得合作無間三十年。」

「對那位帳房,僅評:「畫虎畫皮難畫骨」七個字。」

何日隆皺皺眉道:

「有這種批法,這是什麼意思?」

何昌明微笑道:

「這位任大師有時候會玩文字遊戲,很多事情都不直說,「畫虎畫皮難畫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」,他只寫了一半,暗藏下面七個字不表白,讓會看的人自己去想…」

何日隆道:

「哦,這是暗中罵人,真是罵人不帶髒字眼,而且罵得很凶,須要這樣罵嗎? 似乎有失厚道。」

何昌明道:

「看到任鐵樵這樣的文字,我當然採用李管家了,果然李管家-就是今天的李總管表現非凡,忠心耿耿不提,其能幹敬業、反應機敏真是一流的人才,出外代表爹談生意,也都能拿捏爹的心意…」

何日隆道:

「李總管叔叔確實是個幹才是沒的話說,許多地方我還真得向他學習,那另一位帳房後來就沒消息了嗎?」

「不,過了幾年,有他的消息傳來,他在「萬寶錢莊」做事,聽說好酒好賭,最後與姘頭捲款逃跑,爹差一點被他的外表所矇,錢莊這一行的範圍很小,有什麼消息都傳得很快…」

「這麼說,這任鐵樵大師還真罵對了。想不到光八字就有這麼厲害,可以看到一個人好幾年以後的事…」

頓了頓,何昌明轉了話題,道:

「另外,讓你娶到月芝當媳婦兒,你可有什麼不滿意嗎?」

「沒有呀,現在有了家駒、家鳳更是沒話說了,爹,你還提它作啥?」

何日隆微微一笑,笑臉中有幾分詭異與曖昧,道:

「我可聽說你在外拈花惹草呢,這些事對男人家本來也沒什麼了不起,可是你得考慮到月芝的反應,她多少總算是官家之後,且她個性好勝好強,恐怕也不會輕易答應的…」

何日隆有幾分尷尬,訕訕道:

「孩兒理會得,生意場上有時難免逢場做戲嘛…」

想起一對寶貝兒女,何日隆不禁心中浮起了濃濃的溫馨與甜蜜。

何昌明也心有同感似的微微笑了起來,道:

「反正你自個兒撿點…再談月芝吧,你娘在你婚前跟我吵得很厲害,她很堅持要你娶你那表妹羽仙,說是親上加親,對你三姨也好有個交待…」

「我說:羽仙長得美,琴棋書畫、女紅、學識、人品都好,就是生得單薄,似乎不大福氣的樣子…」

何日隆想起青梅竹馬的表妹羽仙,一時種種回憶湧上心頭,甜酸苦辣摻和一齊,說不出的滋味無法言宣。

「你娘與你三姨從小就是好姐妹,你三姨過世前對羽仙始終放心不下,你娘一諾無辭的要照顧羽仙,一直有意將羽仙許配給你…」

「但我認為你的終生幸福,關乎我何家的家運,應為首要考慮…」

「你娘氣得有半個月時間,不跟我說話,整天臭著一張臉…」

「最後,我們同意拿你們三個人的八字,請任鐵樵合合看…」

「任相師對羽仙的評語:金清水白,絕頂聰明,宜為人間仙子,奈何水清則無魚…」

「對月芝的評語是:食神生財,財旺生官,乃幫夫之造,宜室宜家,福氣到老可期…這是多好的祝辭呀,當爹娘的沒有不希望兒孫興旺的…」

「這下你娘才沒有話說,但她一直對羽仙心中有一點點的歉意,其實當爹的口雖不言,心中何嘗不是這麼感覺的…」

何日隆心中像打翻了的五味醬,甜酸苦辣交集一起,說不出的滋味、十分複雜,一時也不知要說些什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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