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二九、邪門偏財多禍殃，浪子回頭金不換
清道光25年12月小29日丙辰(1846年 1月26日)戌時
大家聽余長老講他這位續弦少妻的故事，聽的津津有味…
余長老繼續道：
「俺驚覺第一次認識到內人阮蔓莉這個從南方來的婆娘，是個怪人、是個奇人，俺從來沒有看透她…
其詞若有憾焉，其實聽出來言下是有幾分得意…
「那一夜，俺問她：「小莉，你是一個古怪的姑娘，你懂那麼多東西，俺真搞不懂你，憑你的本事，幹嘛嫁給俺這個糟老頭?
「蔓莉說：老余，你別多心，小莉嫁給你是報恩來的…
「報恩，報什麼恩，在以前俺從沒見過你，更甭說俺曾經施恩給你…
「不，不，那是前兩世的事了，你當然不記得，你想想看，那時候我落難逃到你的故鄉、孤苦無依、乞討度日…
「你不嫌我這個老乞婆，居然清出柴房，讓我有個落腳的地方，還供我吃、供我住，我總算有個遮風避雨的棲身之所…
「看著小莉的雙眼，俺似夢似幻地進入不同的時空，好像真看到俺的前兩世，不知是小莉話語的誘導，還是真有那麼一回事…
「那時你也不過是一個必須天天上山砍柴賣柴的窮人家，卻願意如此幫助我，那時候我就暗暗發誓，我下輩子要找機會報答你…
「發這種誓有用嗎?能做到嗎?
「你們的問題，也是俺的問題，小莉說：別人做不到，我可做得到，所以我願意嫁給你這個又老又醜的老頭子…
「老實說，小莉說的話，俺似懂非懂，既不敢全信，又不能否定，但總之，她嫁給俺好像沒有什麼惡意，俺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，沒什麼東西好讓她貪圖的，算起來，還是俺佔便宜，她又年輕、又漂亮…
「俺問她，你學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做啥?
「阮蔓莉說：別多問，許多事你不知道還好些，知道了對你反而不好…
「所以，俺一開始就忍著不問…
「代王爺」跖跋鶴翎問道：
「本王爺是新潮流知識份子，我們總是多疑好問，余長老你請別見怪，適才您說到令夫人幫那個唐千富驅鬼、養小鬼，後來怎麼樣了? 這到底是真、是假?
「這都是真的，內人阮蔓莉雖然古靈精怪，但她不會訛人錢財不做事…
「隔了兩年多，那唐千富又來俺家恰好被俺給碰上，俺問他說：唐先生，你之前養的小鬼有用嗎?
「有用，有用，余太太幫我這個忙，還真靈哩!
「有用，有什麼用?
「余老闆，你知道，我小唐別無所好，就是常喜歡小賭一下，自從養了小鬼後，我就十賭九贏，輸的那一、兩次是咱們故意輸的，不放水幾次，別人一定疑心我玩老千不跟我賭了，那我就沒得玩了…
「最慘的是，上回我在賭場出來還挨揍，把我贏的百多兩銀子搶回去一半，那個賭場把我記在黑名單上，叫我以後別去他們那一家玩…
「所以，我現在知道了不能贏太多、不能連續贏，贏了錢要給荷官及看門把風的哥兒們一點小費，巴結巴結他們，就是要揍人，也別揍我，總而言之，挨揍之後我就懂得「細水長流」的道理了…
聽得大家笑起來…
「最重要的是無論他們怎麼檢查，請來真正的老千，也看不出我玩老千，我都中規中矩的與他們賭，他們在一旁虎視眈眈，我就是會玩花樣也不敢玩哪…
「養小鬼跟你賭有什麼關係?
「呵，我養的小鬼會在我的耳邊報耳語，別人看不到、聽不到，我可都聽到了，自然每一把都是我贏…
「哦，養小鬼要怎麼養? 很費事麼?
「就是每天跟他燒一炷香，然後供點東西給他吃就是了…
「你供的是什麼?
「有時候是一小碟生牛肉、或一碗牛奶、或蜂蜜水…
「呵，他們會吃嗎?
「會啊，常常隔天看，東西都沒了…
「哦，別是給耗子、蟑螂、螞蟻什麼的吃了…
「不，不，你沒養過小鬼，你不知道，養小鬼家裡要弄得十分乾淨，不會有耗子、蟑螂、螞蟻的…
「俺才想起來，自從小莉進了門，我家就變得好乾淨、好乾淨…
「唐千富又道：我同你一樣好奇，有一次，我就盯著我供的東西直瞧，我發現我供的那碗蜜水，居然漸漸減少，最後一滴不剩，就像有人把它給吸光似的…
「我發現我養的小鬼，跟其他孩童沒兩樣，他頂愛吃甜的…
「還有其他特別一點的事發生嗎?
「有，有一次，我夜晚回家，那一晚路上真的很暗，我一直覺得有人在拉我的衣角，我停下來，注意看路上，啊，路上什麼時候挖了個坑洞，如沒人拉我一下，我就掉下去了，就是不死，斷腳折骨恐怕少不了…
「另外一次走在路上，小鬼拉拉我，讓我看到地上一個粉紅色的繡荷包，一看就知道是那家閨女或太太掉的，俺撿拾起來，沒多久就來了一個小姐，長得又標緻、又年輕，呵…
「她說：我見著一個小男孩直跟我招手，我跟著他來的，怎麼來到這裡，那小男孩不見了，卻看到你手上拿著我的繡荷包…
「她說：那是我掉落的繡荷包，裡面有著值得紀念的珍貴之物…
「我自然把荷包還給她，這是我認識文碧玉姑娘的開始，我就與她談起話來，談得挺投機的，記得每次相親，我與那些姑娘說話，說不到三句話就再也談不下去…
「與文姑娘講話就不一樣，那感覺全然不同，以後我每隔幾天都與她約會一次，我相親幾次都吹了，想不到這次的巧遇讓我們交往了半年，越來越覺得少不了對方…
「家父母知道，催著我帶他們去探門風，家父母與文姑娘的爹娘談得挺親熱的，八成這一回我可娶個美嬌娘…
「我心知肚明，這是小鬼給我拉紅線，看看這回能否脫離光桿的日子，我急，我爹娘更急，他們想抱孫子呢…
「俺老婆蔓莉聽了好高興，說：想不到這姓唐的，花五十兩銀子養小鬼，得到那麼多好處，真是一本萬利，下一回養小鬼，我可要抬抬價了…
「唐千富又說：還有一次我手又癢了，我想上那家最熟的賭場賺一下外快，但就是有人一直拉我，我意識不妙，只好換另外一家場子，等我賭完回家的路上就聽人說，那家賭場今天發生械鬥、最後有人縱火，有一人死，很多人受傷；我想好在我換了別家去賭，否則受魚池之殃就花不來了…
「代王爺」跖跋鶴翎問道：
「余長老，那這位唐千富以後不就事事順遂，光賭就讓他一輩子吃喝不盡了…
余長老搖搖頭道：
「這種方法賺錢屬於邪門外道，畢竟不是正途，俺也曾問過阮蔓莉，她說：這種偏財總不能長久，如果這種錢他懂得布施一些，那還好些，否則恐怕沒有好下場…
「果然，這個唐千富食髓知味、越賭越大，他還是忘了自己說的：「細水長流」那句話…
「喔，怎麼著?
「有一家賭場對他百賭百贏抱著懷疑的態度，就是抓不到他玩老千的把柄，他們請來一個道士施法，讓唐千富走進賭場時，踩到公雞血，破了他養小鬼的術法…
「果然那一天，唐千富在這家賭場輸了幾千兩銀子，他就開始敗了…
「八成他還會去找余太太想法子?
「沒錯，但是俺老婆這一回不幫他了，小莉說：你與那小鬼緣份盡了，你身體還健康就好了，別再玩養小鬼了…
「唐千富不死心，他說：老闆娘，我再湊五十兩銀子，你再讓我養個小鬼?
「不，不，之前你養的小鬼是受過你的好，所以你與那個小鬼有一段好緣，再怎麼樣他都不會害你，沒有這種善緣，你再養的小鬼來路不明，有一天他會起憎恨心反噬，那時你要怎麼死都不知道…
「俺見小莉拒絕唐千富的要求，心中十分高興，至少她還是滿正派的，不會為了多賺錢害人，她會的東西說起來是有些邪門，但她人正派俺就放心了…
「所以，唐千富以後就不再玩養小鬼了?
「是的，但還有下文，他後來與那位文碧玉姑娘真的成了親，一年多就生了個小娃，滿月的時候唐千富還送來彌月禮盒，紅蛋、油飯、糕餅之類的，我們自是恭喜他，他道：你們說奇不奇? 這小娃怎麼看都像我以前給他糖葫蘆、紙風車、打陀羅的那個小鬼…
「不過，這小娃我們不稱他小鬼了，我們都叫他「小寶」，我爹娘喜歡這小孫子，喜歡的不得了…
「娶了老婆、生了小孩，我也浪子回頭、改邪歸正了，畢竟以前浪盪夠了，可以收心了，於是接手我爹的小生意用心經營，奇的是，現在賺的銀子少，卻都可以留住，以前賭贏來的錢雖多，卻都左手來、右手去，算起來，還是現在踏實些…
在場許多人歷練過大半輩子，多有相同的領悟，頗多人點頭認同…
跖跋鶴翎又道：
「尊夫人那麼神秘，誠如你所說，聽起來是有點邪門，難得你還能長久與她生活，後來，你弄懂她了嗎? 她的來龍去脈、她的過去…
「是的，一開始俺雖然忍著不多問她，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心，有一次趁她不在家的機會，俺偷偷打開那間雜物房間，被她清理後改成她說的「靜修室」去偷瞧，看看能不能瞧出什麼端倪…
「哦，瞧見什麼嗎?
「那房間倒是收拾的很乾淨，但多了一個神壇，神桌上供著俺也不認識的兩具偶像，兩邊倚著牆的木架上放了許多磁瓶、磁罈、瓶罐等物…
「那大概也沒什麼吧?
「看起來，沒什麼奇怪，只是有些罈罐裡，居然會發出一些「嘰嘰」、「咕咕」的怪聲音來…
「哦，是什麼東西?
「是的，俺忍不住想打開看一下…
「結果呢，是什麼東西?
「啊，正要打開，俺老婆小莉，忽然在後面叫道：「老余，你千萬別打開!」…
「嚇了俺一大跳，回過頭來，蔓莉什麼時候來的俺都不知道，她說：我一直不告訴你是怕你會嚇出病來，乾脆還是由我告訴你，你別好奇打開會嚇到…
大家好奇問道：
「是什麼東西?
「小莉說：這一罐是蜈蚣、另一罐是蜘蛛、那一曇是眼鏡蛇、還有癩蛤蟆，這個最大曇裡有許多種不同的毒蟲，讓它們自相殘殺，最後那隻活下來的叫做「蠱」…
「我一聽，嚇得腳都軟掉了，我急道：小莉，你養這些東西做啥用? 多可怕呀…
「小莉說：我就是怕你會怕，才不要你來偷瞧，你別惹它，它們不會害你…
「小莉，快把這些東西丟掉，家裡怎能養這些東西?
「老公，別丟它們，不丟它們咱們都平安沒事，丟了它們反而會有事…
「俺想起來，小莉可能會些事瞞著俺，但她講過的話卻從來沒騙過人，俺不敢再叫她把這些瓶瓶罐罐丟掉，但家裡養著這些東西，不免心裡犯嘀咕，總不是滋味…
「更詭異的是，有一天晚上，俺睡到半夜，發現小莉不見了，她不睡覺在做啥? 便起身來找她，找到「靜修室」，下定決心打開門，卻發現這間「靜修室」變了個樣…
「變了樣，這怎麼說? 不就是一個神壇、一些陶瓷做的瓶罐曇子?
「不，這一天俺走進這間「靜修室」，發現房間內變成一個熱帶雨林，許多的蟲鳴鳥叫聲，俺疑心走錯地方，怎麼會走進一個森林裡…
「你是在做夢吧?
「是的，真像是在做夢…
「後來，又看見什麼?
「走了一些路，發現小莉坐在小溪邊一顆巨石上，她全身赤裸，身上還盤著一條白色巨蟒…
多不搭呀，一位美女與一條巨蟒，這場景既香艷又恐怖，恐怕還是恐怖的成分多些吧? 這也不合邏輯啊，房間裡怎會有森林、小溪與巨石?
「嚇死人了，余長老，你是在做夢，還是夢遊?
「坐在巨石上的小莉睜開眼睛對俺道：老公，你怎麼來了?
「俺聽小莉講話，至少她還活著，也還清醒，覺得一切放心了，就問她這是怎麼一回事? 俺真像在做夢…
「俺老婆阮蔓莉點點頭道：天下沒有永遠的秘密，也該是告訴你的時候了，你一旦在夜裡進入這個「靜修室」，看到了諸種異象，你就是本門中人，你可以知道本門中事，但也要守秘…
「俺覺得事態嚴重，硬著頭皮問：
「守秘?
「是的，守本門的秘密，只要我活著你都要幫我守秘…
「俺聽得頭都大了，既想多瞭解一點，心裡頭又有一點蹩扭，問道：本門是什麼門?
「老余，你聽過「降頭術」嗎? 你聽過「巫毒教」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