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三零、立下毒咒入巫門，一枝吹箭報親仇
清道光25年12月小29日丙辰(1846年1月26日)亥時
「「降頭術」? 俺不知道什麼「降頭術」…
「阮蔓莉笑著說：啊，你當然不知道囉，我這樣問是有點兒沒頭沒腦，老余，你坐下，讓我從頭告訴你…
「我的外祖父也是漢人，曾經做過道士，對許多種術法極感興趣，因見中原戰亂在逃難中曾經到過湘西，因此學過湘西的「祝由術」…
「我外祖父遊歷到苗疆娶了一個苗疆女子，這個女子就是我的外祖母，是苗疆的「巫女」，因此他又學習了「放蠱之術」…
「我外祖父母就生我母親一人，奇怪的是，我母親同樣也對這些神秘術法甚有興趣，專程到暹羅學到了「降頭術」，卻到安南嫁給安南人，我父親姓阮，是安南國的一個殷實農人…
「我母親在暹羅國學「降頭術」時，她有一個師兄叫薩龍是暹羅人，對我娘十分鍾情，我娘卻對他不太理會，他是暹羅國很出名的「降頭師」，我娘曾經告訴我說：薩龍的「降頭術」十分厲害，在暹羅國是排名第三的「降頭師」…
「我娘離開暹羅近二十年後，薩龍探聽到我母親的行蹤，居然不死心追到安南見我娘，雖然我娘已經年紀大了，但仍保有美女姿色、風韻猶存，薩龍無視於我娘早已成親、有了家庭，連女兒的我都已近二十歲了，他還要求我母親跟他一起回暹羅國，並改嫁給他…
「這個要求沒厘頭，我母親當然堅持不答應，幾度拒絕後，沒想到，這個狠心的「降頭師」薩龍居然對他的師妹就是我娘及我父親下了降頭…
「哦，他的「降頭術」這麼厲害?
「小莉答道：是的，一方面他的「降頭術」比我娘高出一籌，另一個是，我娘心軟慈悲，學習這些術法後，大多用於替人消災、解厄、祈福等，不曾用來殺人害人，她萬萬沒想到她的同門師兄竟然下了毒手…
「我的年輕妻子阮蔓莉一邊流著眼淚，邊道：
「你絕對想像不到死於「降頭術」的凄慘狀況，我娘死時肚子鼓脹，痛苦呻吟…
「我爹更是痛苦，死時肚子潰爛，居然鑽出幾十百條的蟲蛆、蠕蠕動著，說多可怕就有多可怕…
「俺聽得心寒膽顫，難怪小莉一向守口如瓶，不願對我多談她的身世…
「那時我才剛二十歲，之前我娘想教我這些術法，我都沒興趣，總認為學這些稀奇古怪、又可怕、又詭異的東西做啥? 因此，我娘講的教的，我只是隨口敷衍、隨聽隨忘，全沒用心學…
「娘臨死時告訴我：你沒學到這些也好，不過你快離開安南吧，千萬別去暹羅國，也不要去想報仇的事，就是賠上一條性命，你也報不了仇，快快回中國去，找個好人家嫁了，忘掉這些什麼「祝由術」、「放蠱術」、「降頭術」…
「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就好，娘這麼多年經歷下來，還是覺得平安最好，平安就是福…
「這些話，當時的我怎聽得下去，我流著眼淚，後悔當初怎不好好學，現在娘死了，我要到那裡去學這些術法，娘要我忘掉仇恨，但我一閉眼即看到爹娘死前的慘狀，因此無論如何都想為爹娘報仇…
「這個薩龍是個心狠手辣的「降頭師」，連我爹這樣老實、不與人爭的莊稼人他都下了降，即使不報仇，為世間除害也是應該的…
「俺急道：想為世間除害，小莉，你是挺有正義感的，但你才二十歲的小姑娘，你能做些什麼? 要俺是你，真會聽你娘的話回到中國來，憑你的美麗聰明，嫁個好丈夫該沒問題…
「我從母親的行囊裡、儲藏櫃翻找到一些書籍、筆記及一些施法的器物，筆記中記載著她學習異術的心得、訣竅與經過，有的看懂，有的看不懂，又根據記憶中母親曾經講過的片片段段，居然也拼湊出一點輪廓來，我的術法竟然是在我娘死後才開始學習的…
「爹娘的死，讓我從一個懵懂不知世事的女孩，變成一個一心想報仇的冷血女子，連我都驚訝，我自己曾是一個畏怯如綿羊的小女孩…
「由於心中燃燒著仇恨之火，居然把我變成一個外柔內剛、鍥而不捨、不服輸、一心一意誓在報仇的人…
「我悄悄的帶著行囊到了暹羅國，找到娘的另一位師兄，拜他做師父，重新向他學習「降頭術」…
「三年之後學的差不多了，但師父說：你的「降頭術」已經與你娘不相上下了，但要找薩龍報仇還嫌太早，可是我能教你的都教給你了…
「其實師父對那薩龍也十分不滿，不，可以說同門中許多薩龍的師兄弟都對薩龍恨之入骨，但卻無奈他何，一方面薩龍的「降頭術」十分高超，一般的「降頭師」勝不了他，還有就是薩龍有權有勢，他的門人信徒甚多，即使你報了仇，恐怕也逃不出他們的追殺，你還是放棄報仇的念頭吧…
「小莉說：如果要放棄報仇，我早就放棄了，連這三年學習的時間也可免了…
「師父以奇異的眼光看著我，道：你決心報仇，我看我也阻止不了你，你先去歷練一番，三年後再回來找我，那時候我有一位朋友從西非來，我介紹你認識，或許他願意收你為徒…
「於是我用了三年的時間，去苗疆找到當地的女巫重新學習「放蠱之術」，又拜訪了幾個中國的道士，學習「祝由術」…
「三年後，我回暹羅國找師父，師父說：你還真是一心一意想報仇嗎?
「我說：是!
「師父問：你要付出相當的代價，你不後悔?
「我說：我不後悔…
「那一天夜裡，師父帶著我走入一個叢林，在潺潺的溪流邊的大石頭上，我看見了另一個師父就坐在那石頭上，他是個黑人巫師，他的頸肩上盤著一條巨蟒，在月光下顯得十分詭異…
「我師父說：他是西非來的「巫毒教」的巫師，我與他不打不相識結成好友，最近他又回到暹羅來，我趕緊讓你來見他，他擅長的東西，暹羅國的「降頭師」大概不會，我曾經跟他提及你與薩龍之間的冤仇，他頗同情，答應收你為徒，助你復仇…
「你就向他學習吧，為師的，只能幫你到這一步了，其他的你就好自為之…
「這個新的師父，我稱他為「黑巫師父」，他說：我可以教你「巫毒教」的秘法，但你必須加入我「巫毒教」…
「入「巫毒教」有什麼規矩嗎?
「你必須發下毒咒，做個選擇，你這一生要放棄什麼? 要成為「巫毒師」，你必須放棄人生中一項重要的東西…
「什麼重要的東西?
「你願意放棄你美麗的容貌嗎? 做個極醜極醜的女人…
「我不願意，師父，還有其他選擇嗎?
「你願意放棄錢財，讓你這一生都過著貧窮的生活嗎?
「我很快就搖頭否定，等到後來我的功力提升，我的預知能力、第六感進步到另一個境界時，我才知道我的前世曾經當過一個貧苦無依的老乞婆，對於錢財的拮据，在我的深層記憶是深刻恐懼的…
「不願意，還有其他選擇嗎?
「你願意放棄你未來的丈夫嗎?
我本想就放棄這一項吧，但心中隱隱覺得不妥，後來我知道前世曾經許願嫁給一個曾經受其恩惠的男人，那就是你呀，老余! 你的前世當中曾經救助過一個逃難的老乞婆…
「我也不想放棄丈夫，還有可以選擇的嗎?
「你願意瘸手跛腳、或眼盲、或啞巴做個殘廢嗎?
「那當然不許了，我既然要保有我的美貌，怎能破相成為殘廢? 還有其它選擇嗎?
「那只有最後一樣了，你願意放棄子嗣嗎? 即使你嫁了丈夫，卻不能生育…
「這是最後的選擇了，其它沒得選了，我只好選擇了這一樣，因此老余我對你感到歉疚，我害你沒有子嗣…
「於是我發了毒誓，我進入「巫毒教」的代價是這一生不能生育，若違背誓言，便是我命終之時…
「老余呀，對於這個誓言，我現在後悔了，當年我年輕不懂事做此抉擇，現在嫁為人婦，卻喚起了我身為女人的潛在本能，好想好想擁有幾個子女，享受一下做母親的樂趣，也讓你有後；卻被這個毒咒給束縛死了，老余，你怨我嗎?
「俺趕忙安慰小莉，俺的前妻也沒給俺生個一男半女，看來有子女沒子女都是命，俺不怪你，你發的毒誓挺可怕的，咱倆人平安就好，不能生，俺不怪你…
「唉! 可憐的蔓莉，她的生命怎麼裝載著這麼多、這麼可怕的經歷，俺想都不敢想，小莉聽到俺這麼說，帶著淚珠欣然微笑…
沒藏主簿問道：
「余長老，你夫人與那個仇家暹羅國排名第三的「降頭師」薩龍後來怎麼了?
「俺老婆蔓莉說：若論「降頭」的功夫，我是遠遠不及薩龍，而且他門徒甚眾，我只好以偷襲的手法來報仇…
「第一次，我下降頭，以針剌小人的方法施術，我先做好一個小布娃娃，上面書寫薩龍的名字及生辰，施法後一邊唸咒、一邊以針扎剌布娃娃，沒想到薩龍的功力出我意料的高，不但沒傷到他，我反受其反噬，我吐了幾口血，調養了一個月才好…
「我不死心，第二次，我施「火降」暗襲，這次他被燒得衣服、鬚髮焦黑，但他人還是沒事…
「兩次失敗，我不再輕易出手，免得打草驚蛇，我暗地裡跟蹤他半年的時間，想要觀察找出他的弱點，一個人再厲害，也會有個罩門存在…
「卻發現他貪酒好色，在一次酗酒後，他性侵一位夜歸的女子，同樣身為女子的我一急，什麼降頭、法術也沒施，拿起「黑巫師父」送給我的「吹箭」，那是非洲土著殺人、殺猛獸的一種防身用的秘密武器…
「在近距離，我吹出一箭，射中他的喉嚨，那吹箭上是抹有毒液的，薩龍在我面前痛苦地掙扎、身軀痙攣、角弓反張慢慢地斷氣，啊!他一箭斃命死了…
「被她性侵的女子，在驚叫聲中跑走了，我也迅速地逃離現場，為了逃避他門人追殺，我先潛逃到安南，最後輾轉到了中國…
「俺聽得大吃一驚，叫道：蔓莉，你真殺了人…
「蔓莉道：是的，我這一生就這麼一次殺了一個人，我替爹娘報了仇，但事後想起來，我才開始感到害怕，我手上沾了血腥，老公，你會嫌棄我嗎?
「不，不，你殺得好，俺佩服你都來不及，怎會嫌棄你，你既是報仇，也是發揮正義感救了一個不認識的女子…
「俺只是不敢相信你一個年紀二十幾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子，居然有勇氣殺人報仇，比一個男人都要強，換做俺老余我想也不敢想哪，俺以你為傲、以你為榮…
「說完話，俺憐惜她、牽著她的手，安撫她的情緒，然後回臥室睡覺，第二天醒來，俺彷彿做了一場夢，趕緊跑到那間「靜修室」看，它還是一個擺著神壇、放著幾個曇罐的普通房間，那有什麼溪流、巨石、森林、蟒蛇的，難道俺真的是在做夢嗎?
「俺抓著小莉的手，問她：昨兒晚上，你在那裡? 俺明明看到你裸身坐在溪邊一顆巨石上跟俺說話，可這房間怎麼又變回以前的樣子?
「小莉說：老余，我們人眼所見不過都是假相，世間萬事萬物都是假相，你別太認真了…
「昨天晚上，你跟俺講的話是真是假? 你報仇、你用吹箭殺人、你是「巫毒教」的人…
「還好，她回答說：那都是真的…
「奇了，看到的是假的，聽到的卻是真的，顯然俺不是在做夢，俺老余真被她搞得暈頭轉向，那間「靜修室」是怎麼一回事?
「蔓莉不理俺的問話，反而認真的看著俺說：老余，你說的是真心話嗎? 俺問，俺講什麼真心話?
「她說：你不在意我不會生育的事…
「俺說：自然是真的，不會生育又不是你的錯，但其實俺心裡在想：俺已是六十的人了，少的就是一男半女，若能有後當然更好了…
「阮蔓莉她盯視著俺半晌，她說：我懂了…
「以後兩三年時間，我們就過著平凡幸福的日子，俺還是做生意，小莉她除了幫俺做生意外，就是幫人做做法、收驚、祈福、禳解的…
「可是有天她喜孜孜地告訴俺：老余，我有了…
「俺說：你有什麼?
「小莉說：我懷孕了…
「什麼! 俺驚得叫出來，一些可怕的念頭立即鑽進大腦，喏喏道：你不是立下毒誓，你不能生育嗎?
「蔓莉說：是的，我是曾經立下毒咒…
「是不是那毒咒不會應驗?
「不，「巫毒教」的毒咒十分靈驗，一定會應驗的…
「俺大叫，那怎辦? 你快吃藥把胎兒打掉，俺幫你去抓藥，聽說東門街巷子住的那個鈴醫配的下胎藥十分靈…
「老余，你別慌，小莉喜歡有個小孩，感謝老天讓我懷了孕，我可捨不得打掉…
「可那毒咒怎麼辦?
「小莉說：老公，你別急，其實我的心裡是喜歡小孩的，我知道你也喜歡有小孩，那個魔咒我來想想辦法，看是否可以解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