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理故事 (總003-31)

三十一、李代桃僵易生死、偷樑換柱蟬脫殼

道光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丁亥日辰時

任鐵樵北京胡同裡的寓所,一大早便有人猛力的敲著門,聲震四鄰,書僮揉著惺忪的睡眼開門,一見是李總管與另一個陌生人,看到李總管鐵青著臉、兩眉深鎖、眼神憤怒的可怕,與一向和靄可親的印象大大不同,嚇得書僮忽地清醒過來。

「任相師在嗎?」

「在,在,在書房看書…」

李總管不理他,逕往書房走去,動作有些兒粗魯,後面跟隨著的陌生人,約摸四旬年紀,身材略胖,他便是北京六福記總號的鍾二掌櫃,他緊隨李總管走向書房。

書房門碰的一聲打開,李總管率先走進,正在看書的大相師任鐵樵驚訝的站立起來,話尚未出口,李總管已衝上去,揪住他的衣領,大聲道:

「好個任相師,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

任鐵樵被抓住領口,胸口微窒,一下子說不出話來。

後面的鍾二掌櫃急道:

「李總管別失禮了,有話慢慢說…」

李總管一臉怒容,遲疑了半晌,才鬆開手,悻悻然道:

「任大相師,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?」

任鐵樵不悅道:

「李總管,你吃錯藥了,你不說我怎的知道發生什麼事?」

李總管沉聲道:

「你可知道,劉玉書死了嗎?」

任鐵樵冷冷道:

「你指的是貴號重金聘請來的「特助」劉玉書死了?」

「沒錯,就是他…」

「那也沒什麼希奇,每天不是有人出生,有人死去嗎?」

李總管看他將生死說得如此稀鬆平常,不由為之氣結,半晌才擠出一句話:

「你不是說劉玉書與敝號的何少爺八字相同,生長有南北之異,年少時命運坎坷,中老年可以走到好運,怎的就死了呢?」

任鐵樵好整以暇,喝了一口茶水,道:

「你們別急,坐下來喝喝茶,再把詳細情形告訴老夫…」

招呼小童送上茶水來,李總管也自覺莽撞無禮,訕訕然地示意鍾二掌櫃也坐下。

任鐵樵打量著李總管,這個他相識數十年的六福記集團的李大總管,才數月未見竟然憔悴的幾乎認不出來,髮鬚零亂、氣色晦暗,頭髮鬍子又白了好多,滿臉風霜,似乎沒吃好、沒睡好的趕了幾天路似的。

看大家都啜了茶,緩過一口氣,任鐵樵道:

「李總管,你且說說看,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

李總管聲音喑啞,帶著幾分的悲傷,道:

「任大師呀,劉玉書被殺死了…」

「劉玉書視察到咱們六福記平遙分號,上個月二十六號晚上,被一群匪徒殺死了,還搶走了敝分號的大筆錢財…」

「被搶走了多少銀子?」

「總共十三萬八仟兩官鑄現銀…」

咦,該是十萬八仟兩銀子,怎的變成十三萬八仟兩,那三萬兩銀子的差額跑到那裡去了?

「好大數目的錢,就死了劉玉書一人麼?」

李總管沉重地道:

「不,不,死了三個人…」

「哦,三個人,除了劉玉書還有誰?」

見李總管有些疲累、沮喪,鍾二掌櫃代他回答:

「一個是平遙分號的老帳房鄧學農,另一個是學徒小紀…」

本來死的是劉玉書一人,怎的又變成三個人了,另兩人是誰殺的? 書房角落傳來人類聽不到的喟嘆聲…

「那些匪徒是什麼來路的?」

「不知道,那一夜來的匪人可真多,聽其他活下來的護院家丁說,來人並沒表白他們的來路,劉玉書曾經向他們問話,知道他們不是青幫、洪幫的人,也不是白蓮教,但就是沒交待清楚…」

「領頭的竟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,姓馮名雲山,所知就是這麼多了…」

任鐵樵點點頭道:

「這多年來,打著反清復明旗號的幫派組織甚多,他們搶的這筆銀子正好給了他們擴充幫眾、兵器、糧草用,這個亂子還會繼續下去…」

「貴號向官府報案了嗎?」

「自是報案了,官府也一下查不出是什麼來路?」

「衙門派了忤作來驗屍…」

「忤作說:三個人都是被同一把刀剌死的…」

「奇怪的是,劉玉書死時面容安詳,反倒是,鄧老帳房與小紀死的表情似乎十分驚訝、惶恐、忿恨,兩人的眼睛都沒閉下來,似乎深懷怨恨、滿腹冤屈,這就很不可解了…」

李總管滿臉疑惑,沉重道:

「李某與鄧老帳房相交多年,知道他佛學素養甚好,早已看破生死,怎的劉玉書死的很祥和,而鄧老帳房反而一臉驚恐怨恨…」

「現場有無留下什麼蛛絲馬跡?」

「據平遙分號的呂掌櫃說:所有櫃子、抽屜都被搜得亂七八糟,分號的帳簿也都弄不見了,只知道庫房內的十三萬八仟兩銀子被劫走了…」

不,不,匪徒並沒有搜亂屜櫃、帳簿也都好好的,那是來自黑暗世界的凄厲呼叫…

「那貴號的損失可真慘重哪!」

「是呀,六福記是大傷元氣啊,最可怕的是許多存戶風聞六福記遭此劫難,都紛紛來擠提存款,幾家分號發生擠兌風波,險險支應不過來…」

任鐵樵哦了一聲,道:

「這一點倒是出乎老夫意料之外,結果呢?」

李總管道:

「好在六福記一向信用卓著、基礎穩固,在同業幾家的相挺之下,終於度過危機…」

「不過,六福記恐怕要好幾年時間方能再起,目前各分號的存款都已大量流失…」

任鐵樵道:

「已度過危機就好了,錢再賺就有…」

李總管道:

「錢再賺就有,可劉玉書人死了,不能復生哪…」

任鐵樵道:

「但貴少爺何日隆卻活了…」

李總管道:

「何少爺活跟劉玉書的死有什麼關係?」

任鐵樵微笑道:

「劉玉書是代替何少爺死的,李總管你還沒弄懂嗎?」

「你忘了嗎?貴寶號花了大筆銀子,不,是一大筆金子,讓老夫施展秘法挽救何少爺一命的嗎?」

「啊!」一聲,李總管從椅子忽地站起,叫道:

「你是說,你的秘法是要犧牲劉玉書一條命,換取何少爺的活命…」

「沒錯,正是此意,這是「偷樑換柱,李代桃僵」的秘法,而貴少爺借此得以「金蟬脫殼」活命呀…」

李總管瞪大眼睛,良久說不出話來,看到任鐵樵似有幾分得色,不禁怒聲道:

「那劉玉書就這樣死了,他不是死的很冤嗎? 你這不是害人嗎? 他可也是一條命哪!」

任鐵樵冷冷道:

「說老夫害他,老夫那有害他,老夫連他長得啥樣子都沒見過,怎的害他? 老夫可沒動他一根汗毛哩,怎能說是老夫害他…」

李總管啊了半天,竟不知該怎麼說,是呀,任大相師何曾動過一刀一槍,甚至他連劉玉書也不認識,怎能說是他害死的? 但又覺一切都不對勁,可就是說不出個道理來?

李總管這一陣子忙翻了,頭腦有些兒混亂,終於道:

「你要李某去找一個與少爺同八字的人,用意就是要他代替何少爺一死?」

「沒錯,這就是本秘法的精髓所在,「花錢消災」是花錢買命,才能消災呀,而且這秘法的要求,是要找到一位與事主相同八字的人才能成功呀…」

李總管恨聲道:

「你怎不早說是這樣的結果? 李某人幫你找來相同八字的一個人,是做為何少爺閉關時的代理人選,沒想到秘法用意卻是要送他上路,我不殺伯仁,伯仁因我而死,我這不是成了幫凶嗎?」

「你別這樣想,我們都沒害他,他不是被一群匪徒殺死的嗎? 又不是我們害他的…」

李總管滿臉悲愴,不禁流下老淚,道:

「多好的一個年青人,就這樣死了,我還以為讓六福記增加了一個棟樑之材,是李某之後的一個接班人,我還想讓他做為我的女婿呢…」

「所以,我一直勸你一切等到立春之後再說,否則你的女兒豈不成了寡婦…」

「現在確定的是,何少爺活下來了,這秘法真是靈哪,老夫算是開了眼界,第一次真正見識到這秘法的厲害…」

李總管道:

「秘法或許是靈,但卻也極為殘酷哪! 世間怎容許有這樣邪惡的術法存在呀!」

任鐵樵道:

「這秘法能施行成功是有條件的,還真缺一不可呀,光要找到一個相同八字的人便不是那麼簡單呢…」

「麻煩李大總管回去稟告何老爺子,請他備妥餘額五百兩黃金,老夫收到後,即可施行收功,完成秘法最後手續,則何少爺便可出關過他逍遙快活的日子,唉,有錢人還是事事都佔盡便宜,連命都可以買到…」

「何少爺至少延命三十年,他延續的是劉玉春的餘命哪…」

李總管對相交相識幾十年的任鐵樵忽然覺得十分陌生、十分遙遠,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他一樣,於是默不作聲,連招呼也不打轉頭領著曾二掌櫃便離開了任鐵樵的寓所。

走著,走著,李總管轉頭對曾二掌櫃道:

「李某還有一事不解,就是那朱進勇,之前口口聲聲說:要保護劉玉書。現在劉玉書死了,他卻成了呂掌櫃的東床快婿…」

曾二掌櫃點點頭道:

「天下事變化總是出人意料,聽呂掌櫃說:那天匪人來打劫,劉玉書被殺,朱進勇嚇壞了,得了失心瘋,心神不寧、半痴半傻,是呂掌櫃的女兒照顧他,才漸漸好起來…」

「兩人生出感情,朱進勇答應入贅呂家,並打算年後辦喜事,因為平遙六福記出了這麼個大事,他們的婚事預定簡單低調辦理…」

「曾某曾找過朱進勇問話,發現他講話有些兒顛三倒四、答非所問,全失了在北京時的聰明樣,看來精神還沒完全恢復過來,問話也問不出個所以然,不過那呂小姐對他倒是挺好的…」

「還有那鄧學農與小紀也死的莫名其妙,看來這些都成了無頭公案…」

「平遙的護院家丁,其他掌櫃、帳房、辦事員似乎都因為這次劇變,大家都心神不寧,與他們問話,都欲言又止、吞吞吐吐,要理出那天的頭緒,還真不容易…」

「根據他們的片斷說法來拼湊,只知道那一夜劉玉書表現的甚好,對六福記產業已盡了保護之責,那庫房的鑰匙還在他手上,庫房卻被打開了,毫無暴力衝撞的痕跡,好像歹徒手上也有鑰匙呢…」

事發之後數日,北京六福記總號才得到消息,由李總管與曾二掌櫃帶著兩名學徒星夜奔赴平遙去瞭解情況,並處理後續事宜,接著又發生幾家分號擠兌的風潮,兩人幫著滅火止血,兩個人幾乎是東奔西跑、不眠不休、搞得焦頭爛額、捉襟見肘、身心俱疲。

二十多日來,終於使各分號暫時安定下來,但對案發當日的現場情況仍無法完全瞭解;現在對任鐵樵的所謂「偷樑換柱、李代桃僵」秘法總算明白了,兩人邊走邊喟嘆、邊搖頭,對於劉玉書三人的死終究得不出一個結論,無法釋懷。

瀏覽文章: | Home |

發表迴響

你的電子郵件位址並不會被公開。 必要欄位標記為 *

你可以使用這些 HTML 標籤與屬性: <a href="" title=""> <abbr title=""> <acronym title=""> <b> <blockquote cite=""> <cite> <code> <del datetime=""> <em> <i> <q cite=""> <s> <strike> <strong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