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理故事 (總003-15)

十五、夫妻刑尅有無否,見仁見智定論難

道光十三年九月三十日丁酉日申時

書僮將李總管帶進書房,書房內僅任鐵樵一人,這是從未有過的冷清,但案上一大堆書、紙及文房四寶,他一下翻書、一下用毛筆沾墨水寫字的正忙著。

聽到開門及兩個人進來的聲音,任鐵樵抬起頭,李總管已先打招呼道:

「任大師您在忙呀,久違了…」

「上一回在這兒叨擾,今兒個李某自己帶來一壺酒、一隻燒雞、幾樣小菜,想與任大師一起吃個晚飯…」

任鐵樵道:

「何必客氣,來談話,老夫無任歡迎,要酒要菜舍下隨時都不缺,何必如此費事呢?」

李總管笑道:

「來而不往非禮也,但重點在談話不在吃食,只是還想多從任大師這裡挖寶、學點東西,以前幾次談話李某人都是受益無窮了…」

任鐵樵示意書僮接過李總管手上的東西走去廚房準備著。

李總管坐定後,問道:

「怎的今天書房內冷冷清清的? 幾次來都是好多人的…」

任鐵樵道:

「剛剛才送走一批客人哩,但老夫可也沒閒著,你看桌上這多功課要做…」

李總管奇道:

「大師也有功課?」

任鐵樵笑道:

「這幾天收了十幾份「合婚」的案子,可把老夫給累壞了…」

「明年沒有立春,立春提前於今年的十二月二十六到來,後年的立春又在道光十五年的正月初七…」

「明年兩頭無立春,一般習俗就認為明年是所謂的「孤鸞年」,不宜婚嫁…」

「這種「孤鸞年」,老夫其實不太以為然,但也只好隨俗…」(註1)

「所以最近「合婚」的特別多,希望趕在年前辦喜事過個好年…」

李總管笑道:

「於是乎大師可望在過年前有好幾筆進帳,真是財源滾滾,可喜可賀…」

任鐵樵苦笑道:

「李總管愛說笑,老夫這把年紀不得清閒,才是苦事呢!」

「明天就是十月初一了,現在才「合婚」其實是嫌慢了,但總是有人想趕搭最後一班船,錯過今年剩下的兩三個月,就只好跳過明年…」

任鐵樵翻著曆書,叫道:

「但是後年道光十五年又是「兩頭春」,民間也認為是「孤鸞年」或是「寡婦年」,怕要做二度新娘,所以辦喜要連跳兩年,那不是開玩笑嗎?」(註2)

「所以老夫認為這種說法是錯的,兩年時間難道全天下的男女都不結婚了,或結了婚都要生死仳離,這是不合理的,可是太多人都信這個,我們也無能為力…」

「如果大家都能早點兒籌畫好,老夫也不用這麼忙了…」

李總管又笑笑道:

「「合婚」這回事到底管用不管用? 老實說,李某人十分懷疑呢?」

「別是,你們星相界搞出來的噱頭,炒熱之後,民間相習成風,給星相界大家多一口飯吃,「合婚」成了,又要「擇日」,於是又有紅包可收,可一隻牛要剝幾次皮呀…」

任鐵樵笑笑道:

「李總管是利害人,說話如刀、咄咄逼人,有許多東西是仁者見仁、智者見智,其實也沒什麼好爭論的…」

李總管又道:

「失言,失言,其實我只是想從大師口中擠出一些真話來,李某人也是存疑呀!」

任鐵樵笑道:

「老夫才不上當呢,將來傳出去,說任某人說了什麼話,大家來找老夫算帳,那就吃不完兜著走囉…」

李總管笑著道:

「言重,言重,再說「夫妻刑尅」吧,各人有各人的命,說誰尅誰,其實很不公平吧!」

「說某姑娘尅夫,害得她一直嫁不出去,這不是害人嗎?」

任鐵樵捻著鬍子,道:

「呵,呵,總管今天是專門來抬槓的…」

「你這些問題,老夫年輕時也都曾想過,其實命理一門確實存在著許多盲點與弔詭之處,我等命理學家至今尚無法突破…」

「不如我來替你發問,省得你把我問倒了、問煩了…」

「為什麼憑出生時間即可推算出一個人一生的妻財子祿、成敗興衰、起伏得失?」

「「時間」是什麼? 它看不見、摸不著、到底有沒有「時間」這東西? 」

「古人憑什麼定出這個時辰是甲子時,下個時辰是乙丑時? 今天是丙午日,明天是丁未日? …」

「光從「時間」來講,這一個時辰跟下一個時辰究竟有什麼差異? 今天跟明天又有什麼不同?」

「八字如果有準,它的立足點應該是對「時間」的瞭解透徹,但古人為什麼如此的瞭解「時間」? 從而定出曆法、設計出天干地支、訂出十神、六親等等…」

「又推算到「行大運」時,為什麼男命順行,則女命逆行,反之亦然? 而流年卻不「逆行」…」

「為什麼「財」之一字,可以代表錢財器物? 又可代表妻妾? 偏財又可代表父親?」

「還有上一回咱們提到的同年月日時生的兩個人,雖有南北出生的差異、相同「福祿總量」的說法,可是應當如何區分判斷?」

李總管急著道:

「停,停,這多問題把我弄得頭都大了…」

任鐵樵哈哈一笑,道:

「幾個問題就把你問煩了,我們這一行一天到晚在這些問題中摸索,搞了幾十年,你說煩也不煩?」

李總管點點頭道:

「是的,像我們錢莊、當舖玩的就是銀錢,無論金錢數額多少? 利息多少? 時間多長?都有個數字可以做憑據,可以計算…」

「但你們玩的是天干地支、陰陽五行,全都是看不見的,難聽一點,說這些都是騙人的玩意也不為過…」

「看你們卻玩的不亦樂乎、像煞有介事,把天下人上至王公貴族、下至平民百姓都唬得一楞一楞的,實在真服了你們…」

任鐵樵笑道:

「想想,你說的全都是真話,可我們是玩假的嗎? 有時算到某人背運、某夫妻生離死別,還真準的嚇人呢!」

李總管不說話,不太甘心認同,但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。

任鐵樵道:

「說某甲殺了某乙,必須有人證物證,這些總是看的見的,大家都能理解…」

「但如說某人尅妻、某女尅夫,卻是看不見、摸不著的…」

「可是揆諸事實,我們看到日常生活,某人娶妻後,妻子幫夫管家,或幫做生意、幫著招呼客人、於是夫家漸漸興旺,你可看過? 這個稱為「幫夫運」你可接受?」

李總管點點頭道:

「李某人走過多少橋、走過多少路、看過多少事,這一點我可無法否認…」

任鐵樵道:

「反過來說,某妻子懶惰成性、不甚理家、好賭好飲、與親戚妯娌、鄰里街坊到處吵架生事,弄得夫家不安、人心惶惶,使得丈夫脾氣暴躁,無法好好從事工作,家道逐漸中落…說這是「尅夫」,你是否也願意接受?」

「犯了殺人罪,人人可見,都無異議,直可定其罪,誰都沒有話說…」

「但是「刑尅」卻是看不見的,必須先承認有這麼一回事,接受這麼一個觀念,你才好用此觀念去觀察人世間到底有沒有「刑尅」這回事…」

「古人創出命理一門學問,是要後人更懂得人生、更懂得命運,要人們對人生、命運戒慎恐懼、趨吉避凶,可不是要後人越弄越糊塗的…」

李總管嘆口氣道:

「我說不過你,咱們回到原先的話題吧,你這些「合婚」的功課,可都做好了?」

任鐵樵道:

「跟你抬槓很累、費盡口舌,幾乎忘了正事,這些命單內我得先挑出一些不予答覆的?」

李總管奇道:

「反正有錢賺,為什麼不予答覆?」

任鐵樵道:

「老夫「合婚」是有些規矩的,光拿一男一女生辰來的,我就不合。」

「一男一女不定已交往很久了,或說不定已經懷孕幾個月了,他們自己早都合了,老夫幹嘛狗抓耗子-多管閒事,還幫他們合什麼八字,老夫說過「寜破十座廟,不破一門姻」,所以不合。」

李總管道:

「這點李某可以瞭解,那怎樣的,大師才願意合合看?」

任鐵樵道:

「譬如男方,拿來三個以上女命生辰的,或女方拿來三個以上男命生辰的,我就願意合合看…」

「老夫從三個中間選取一個較適合的,用與不用全憑顧客之意,但如果兩男女卻互相看不登對,這也勉強不來,那老夫可也管不著…」

「有緣無緣是另一回事,老夫僅就天干地支作理性的論斷,這樣提供參考意見就沒有壞人姻緣之慮…」

李總管哈哈一笑,道:

「正好,正好,李某人帶來小女海音與三位男士的生辰,求任大師代為合合看。」

—————-

註1:

民間說法:有以農曆一年內有兩個「立春」者稱為「孤鸞年」,一年內無「立春」者稱「寡婦年」(或兩者皆統稱「孤鸞年」),認為不利結婚嫁娶,如欲辦婚嫁喜事宜跳過這一年。

但真正學命理者卻不以為然,而「孤鸞」也有多種說法:

1) 古書「三命通會」記載,所謂「孤鸞」指的乃「孤鸞寡鵠煞」,古歌曰:
「木火逢蛇大不詳,金豬何必強猖狂,土猴木虎夫何在,時對孤鸞舞一場。」
指:乙巳,丁巳,辛亥,戊申,甲寅五日生者為「孤鸞日」。

2) 「三命通會」云:孤鸞主男剋妻,女剋夫;而構成孤鸞的干支是為—乙巳日,丁巳日,甲寅日,辛亥日,戊申日,壬寅日,戊午日,壬子日,丙午日等九個日子,也就是說必須命中八字的日柱干支為上述九個日子,才能算是「孤鸞」。

同出「三命通會」即有兩種說法,或許還有更多,但所說的干支是指出生日而言,並非指該干支整年為「孤鸞年」。

而民間又以該年「雙立春」、「無立春」為「孤鸞年」或「寡婦年」是越加離譜了。

所以,任鐵樵大師不以為然是文中的明年道光十四年是「甲午」年(說話當年為道光十三年「癸巳」年),不在上述「孤鸞」之列,雖「兩頭無立春」,但不認同民間的說法,根本與「孤鸞」無關。

註2:

道光十五年乙未年,兩個立春是:

正月初七丁卯日為頭一個立春。
十二月十九癸酉日為第二個立春。

就是所謂的「兩頭春」,借命理炒作圖利者,謂:
「一年兩頭見立春,新娘恐見第二春。」
不免造成人心惶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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